每个人发泄悲伤的方式并不同,亦如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面对无法承受的伤痛时,习惯性把自己关在一间卧室里,然后缩在床的角落里,用厚重的被子把自己包裹的严实,这样才可以让她有一点点安全感。她不敢睁开眼睛,睁开眼睛就会看这不算大的卧室里,还留有空荡,这里寂静的让她害怕。算上头七,陶然已经走了十天了。这个公寓,她一直不敢来,可也舍不得卖掉。只是她怎样也没想到过,有一天,她再回来时,陶然已经再也不能回来了。针扎的痛感,密密麻麻的啃食着她的心脏。她把自己藏在被子里,可无论她把自己裹的多紧,心头还是痛的厉害,被子太松垮,对她而言,已经不能让她感觉到安全了。她恍惚的下了床,脚下有些发软,茫然的站在原地许久,夺门而出。.....何家老宅。主卧。“还不放开吗!?活够了吗?!”男人双眼猩红,拳头往下滴着血,卧室的地上已然躺了数十名保镖。老人被林婉婉搀扶上来,站在门外迟迟没有进去。林婉婉擦着眼泪,担忧的踮着脚朝着门内看,“奶奶,您想个办法吧好不好?景琛不能总是这样活着...每天都在发脾气,每天都在受伤,奶奶,我真的怕景琛会出了什么事...”前些日子医生已经说了,何景琛这样长期心情阴郁,已经有了躁郁症初期的明显症状,如果再得不到缓解,病会加重。她怎么能不担心?何景琛曾是那样矜贵,骄傲到不可一世的人,如果这病再加重....她不敢想。老人重重叹息,她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就算心疼,现在也不能放这样的何景琛出去,她扶持了何家三代人,与何镇文的父亲一起在商界闯荡,又培养何镇文成为名震商界的何氏家主,她有手段有谋略,她就不信,日子久了,何景琛的骨头还会这么硬!“不要碰我,拿开你的脏手!”一声怒喝后,接连又是两声沉闷的巨响。老人无可奈何的招了招手,从门外又涌进了数十名保镖。.....十天后,汪澈再找到她的时候,是在一间棺材铺。这些日子他不来打扰,给她缓解悲伤的时间,可慢慢的,打她的号码,只剩下一句机械的,“对不起,您播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他慌了,派人查了她的位置,看到位置显示在棺材铺的那秒,汪澈近乎是狂跑着出门的,一路上,他的车已经记不住闯了多少红灯。可站在了棺材铺的门外,他已经不敢进去了。他不敢去猜测,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亦或者,她还....在不在?正当犹豫时,门外走来一位老人,“你是来找那小妮子的?”汪澈愣了愣,眼底红的厉害,“老人家,你说的小妮子,是不是一个瘦瘦的女人,头发有些花白...她...”老人摆了摆手,拿出大烟袋,混浊的双眼往棺材铺里瞥了一眼,叹息道,“老头子我活了这么久,这种事也就遇到这一次,那小妮子半死不活的来我这棺材铺,把我吓得哟...”汪澈急了,下意识握住老人的手,语气里夹着颤意,“老人家...她...还在里面的对吗?”老人还是叹息,“不知道这小妮子究竟经历了什么,来的时候,她看起来很害怕很无助的模样,给了我一笔钱,要睡在我这棺材铺的...棺材里。”
“诶,看起来是个可怜的娃娃,她也不说她有什么家里人,老头子我也找不到她的家人,只能守在门外不敢走,小妮子长的这么漂亮看起来也不缺钱,到底有什么样的坎,要这样折腾自己...?”汪澈背过身,眼泪分明的掉了下来,他扶着墙壁,才得以慢慢坐下了身。有很长的时间,他只是垂着头,一言不发。老人家也坐在他身边,时不时问上一句什么。落日带走最后一丝余晖,他才平复了些要崩溃的情绪。见他的反应,老人家已经走了。既然有人来管这个小妮子,他也终于可以安心睡上一觉了。他站起身,轻轻一推,木门就开了。这里很旧,四处漆黑,摆放着整齐的棺材,明明他已经给自己做了心理准备,可当看到这一幕,努力擦干的眼眶又一次湿润了。屋内除了清一色黑木的棺材,他的视线定在那口淡青色的棺材上。他记得,陶软说过,陶然素来喜欢青色。深深呼吸着,他挪动了脚步,明明一路没有什么障碍物,可他走的很艰难,脚上像栓了千斤坠。终于走到了那口青色的棺材旁,透过门缝透进来昏暗的光亮,他绷紧呼吸看了进去,可仅一眼,他就又马上背过身,昏暗的棺材铺里依稀可以看到男人轻颤的背影,听到似有若无的呜咽。他看到,陶软正闭着眼睛,卷缩在棺材里,双手紧紧搂着肩头,她似乎是在睡着,冷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那副样子,就仿佛她真不会再醒过来一样。也许是突如其来的声音吵醒了她,她缓缓睁开眼睛,“是哥,来了吗?”汪澈呼吸滞了滞,映在地上的影子却颤抖的更加厉害。似乎在这一瞬间,他就已经尝试到了生死离别的滋味。她缓缓从棺材里坐了起来,看着男人的背影,心里多了些茫然无措。“哥,不要难过了,过去了,都会过去的。”
她只是想找到一个缓解心情的方式,缓解后,她还有要做的事。汪澈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不让声音听起来像是哭过,“小软,饿不饿,回家吧?我...”“哥,你知道吗?在我得知你在陶然去世的几天之前去找过她的那一秒,我真的在想,如果你不是汪澈该有多好。”
“如果,陶然爱的人不是你该多好。”
“那样,我就可以送你下去陪她了。”
男人的身影僵了僵,不敢回过身面对她,这些天不敢找她的原因,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这件事,他不确定陶软究竟会怎么样看待陶然的死,他心里的那些忐忑一刻也没有放过他。良久,男人轻轻道,“即使我是汪澈,可只要你陶软说的,汪澈都不会拒绝,如果你想...”“哥,你知道我不会让你出事,我也知道陶然的死与你无关,可奇怪的就是,我会忍不住的想要怨你,而你,也不能停止不安的心情,对不对?”她坐在棺材板上,轻轻晃动着双腿,语气平淡的就好似在唠家常。剖析自己从来不是简单的事,可事到如今,她已经习惯了和自己的影子对话,剖析自己内心的阴暗面,又有什么呢?见男人不回答,她笑了笑,悠悠道,“哥,你说,如果人可以抹杀内心的任何情感去活着,那是不是会轻松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