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跟她正式求婚的地方。那时候,她的肚子里还有一个活泼的孩子。那时候的她....真的想要他死吗?女人的眼眸垂得很低,不知什么时候眼眶已经红了。倘若....他现在还活着,也是恨她的吧?杀父之仇,没那么容易忘的不是吗?她是感觉在哭的,麻木的摸了摸眼眶后,却连眼泪留下的痕迹也没有。她脚步轻轻的走到了床边,这里,也曾有一家三口....她不敢独自躺上去,只缓缓靠坐在床沿,将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她的心不停的往下坠着,她不知道,能让她慰籍的到底还有什么呢?不知过了多久,她敏感的察觉到身上似多了一条毛毯。她条件反射的睁开双眼,戒备的看着眼前的人。可当看清楚男人的脸,那戒备的目光又变的带了些雾气,许是她还没睡醒吧?否则,怎会明知不是他,心却还是咯噔了一下,“你...干什么?”男人站起身,“大小姐,能给口水喝吗?”听到男人的声音,她似被从梦境中强扯了出身,一切,终究是她的痴心妄想而已。她站起身拿掉披在身上的毛毯,眼神又恢复的如平时那样冷漠。“冰箱有,自己去取。”
男人站在原地,微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她的难过,他看的出来,他攥了攥双手,眼底多了一层阴霾,有意问,“大小姐,你刚刚是想那个人了?”她的背影僵了僵,“不该问的不要问。”
“呵,大小姐啊,你真可怜。”
她僵硬的转过身,眸色阴冷的看着他,“什么意思?”“听说,那时候你和那个姓何的有了孩子,明明是会幸福的一家三口啊,是你亲手毁了一切,又在怀念什么呢?”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嘴角突然嵌着笑意,一步步走向男人。男人低下头看她,没有躲闪,“怎么,大小姐连一个病号也想打吗?那是不是太没人性了?大小姐...”喉间一阵窒息感,下一秒他重重地摔在了床上,陶软骑在他身上,猩红着双眼正漠然的看着他,“不要以为,你和他有几分相似,就可以揣测我的心。”
言罢,她嘴角勾着邪气的笑,白皙的手指冰凉的抚上了他的伤口。只一下,男人的额头上已出了一层细汗。她的笑容越发癫狂,突地伸手撕开了他胸前绑好的纱布,那纱布连着血肉被她扯下,男人额头上的青筋猛地清晰。“我的人性,早就死了,不要惹怒我,既然知道这么多我的事,那你应该也知道,一个医学生,想让你生不如死,轻而易举!”男人的脸色已经疼的惨白,他轻轻连拍着她的手,含糊不清道,“我...知道错了...大小姐...放开....疼.....”她呵呵的笑着,而后更用力的掐着他,“我连他都舍得毁掉,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疼吗?这才刚刚开始,既然你这么喜欢帮着何景琛说话,那就让我来看看,你是不是也和他一样缺了一颗肾!”她俯身靠在他的耳边,冰凉的手指一点点攀上了他的腰间,而后,一阵阵扒皮刺骨的疼,疼到他的心脏也猛烈的跳动着。“你说,我的指甲再陷的深一点,今天,会不会就是你生命的终点?”她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她此刻正在伤害的只是一只小猫一只小狗,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何景琛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眼角有些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他突然觉得,陶软...不应该是这样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直到眼前也变得一片漆黑。.....嘀嗒....嘀嗒....一阵剧痛中,他睁开双眼,视线里,他看到一个裙边沾染着鲜血的女人正颓然的坐在台阶上,她的背影,他一瞬间就想到了孤独两个字。他静静的看着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不知道最后陶软究竟有没有真的查看他的肾还在不在,他只知道他在怨恨的同时更多的情绪是心疼。他心疼她变成了这样。可却是他亲手一步步将她逼成这样的。“既然醒了,你就走吧。”
她的声线很弱,听起来像碎掉了一样。何景琛眉间拧起,扶着冰凉的椅子艰难的坐起了身,身上的伤口已经包了新的纱布。他不懂她为什么突然要赶他走。“大小姐,我能问问理由么?”她没有转身,只轻轻道,“你有肾。”
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自己的腰间,她真的能够狠下心查看有没有吗?果然,那里有个刚刚缝合好的伤口。他不担心陶软发现,因为她根本就不会发现,早在决定接近她的时候,他已经做了肾脏转移手术。他惊讶的是,陶软竟然真的这样狠心。见他不说话,她继续道,“一会儿小七会来接你,我给你的钱足够你下辈子衣食无忧。”
一百八十万,对于本是一个乞丐的人来说,她相信是足够的。纵使是以前的她,对于钱也只是模糊的没有概念,她不喜欢奢侈品,也满足于现状,以前,她拼命靠自己赚钱的理由也只是为了陶然的病...她恍惚间,他已经走到她身边坐下,她的表情,他也才看清楚,只是,看到他骨头也发疼。要怎么形容呢?他看到的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与世无争的她,他看到的是她一张毫无生气的脸,那张脸上没有绝望,没有难过,好像活着的只是她的躯壳,而灵魂早已不知道飘向何处。男人咬紧了牙关,一双黑眸深不见底,黑眸里似有什么在波动,“大小姐,如果你不喜欢我这颗肾,我可以拿掉,只要你别赶我走。”
这肾,已经给了她一次,再给一次又能如何呢?纵使恨她恨到无法入眠,可这世间,除了她,他已经找不到还有什么可以让他活下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