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起,吹乱了晏清的长发,也吹乱了杜风清的心。
晏清目光平静的看向杜风清,将他的一双眼睛里的变化,都看在了眼里。 就在晏清那一句话说出来的那一刻,杜风清的心脏突然间抽疼了一下,很清楚的,很明白的,疼了一下,像是被一根很细很尖的针,扎了一下又一下,他的手紧攥成拳。 他想像往常那样,说几句话把这句话带过去,可晏清的样子,和以往几次她拒绝的时候都不一样。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晏清的时候,那时,总有一种遇见故人的感觉,她不像自己以往遇见的人,所以之后每一次相处,总有一种认识了很久的感觉, 就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走过同一条街,说过同一句话。 所以他总觉得,自己不应该放手,心里好像有一道声音,一直在告诉自己,不能放弃。 可是现在,这个人就在眼前,她那么清楚的用一种清醒明了的语气,让自己还怎么再继续喜欢她,还怎么继续下去...... 周遭寂静的只剩风声和被吹动得树叶沙沙作响。 晏清被杜风清注视着,这一刻,她好像回到了那一年,满城风雪,那个一身戎装的青年,放下了手中的枪械。 她呜咽出声,眼泪从眼眶溢出,朝他拼命的摇头,却没能阻止他在自己眼前下跪,那双膝盖,发出重重的一声,骨头撞击地板的声响,红了眼,她拼命挣扎。 杜风清只是安抚她,没什么唇色的唇瓣张了张,无声的说:别怕。 从回忆中抽离,那时的杜风清,逐渐与现在眼前的杜风清重叠。 印象中的杜风清是意气风发的,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不一样的是,从前的杜风清,身边从不缺桃色新闻,都说杜家的富公子,是情场浪子。 而现在的杜风清,身边连个女同事都没有,从见到晏清开始,好像一切才开始。 而现在,一切又好像要结束了。 杜风清紧攥的手缓缓松开,好像抓住的沙子,因为抓不住,沙子在一点点从指缝漏走,他只能松手,或许这样,最后的一把沙子,还能轻松一些。 他嗓音沙哑,像是从喉头挤出来一个字,“好。”这一个字,像走了半生。 晏清的心,却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反而沉得厉害,她看着眼前情绪明显低沉的杜风清,想要说些什么,可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好像说什么也不合适,剪不断理还乱。 两人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夜风吹得更大了,杜风清将情绪整理好,沉声道,“很晚了,我送你回宿舍。”
晏清摇头,“不用了,你先走吧。”
说着,她脱下身上的外套,递向杜风清。 杜风清却没有接过,只是看着她,手微微有些僵硬,“夜里凉,你穿着吧。”
晏清的手,却始终停在那。 杜风清却没有接,两人僵持着,最终,杜风清妥协,又没完全妥协,转身走了,留下晏清一个人在小树林的亭子里。 树叶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 晏清的手紧紧的抓着外套,就在杜风清走远的那一刻,她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抽离了一般,坐在亭子的石椅上,一双眼睛空洞无神。 过往的一幕幕不受控制的在脑海里浮现,那一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他笑起来像三月绽放的桃花一样招人。 他和旁的人不太一样,虽然长得很好看,但是嘴很毒,其实听过他说话的人,都会觉得他挺烦。 所以能看出来亲弟弟杜恒清都受不了他。 上一世的他,是个富家公子哥,一身臭毛病,但是待人总是好得让人觉得无以为报。 有钱人可能都特别执拗,所以他从以前执拗到现在。 一身正气,报效祖国。 一身傻气,留给了自己。 印象里,她从来没有见过杜风清的背影,可自己留给杜风清的,永远都是背影,包括那一场大雪,那是自己第一次见他哭。 凉意从脸颊滑过...... 晏清微微一怔,眼泪从眼角滑落,砸落在手中的外套上。 属于杜风清熟悉的清冷气息还微微萦绕在她的鼻息,她的眼泪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从眼眶溢出,好像要把这大半辈子没流的眼泪一次性还回来。 她伸手擦去泪水,可眼泪还会流,不停流的眼泪,擦得她逐渐烦躁,鼻头一酸,久违了数几十年的情绪涌上心头,眼睛像打开了开关。 晏清抱着外套,把整张脸埋在膝盖,任泪水打在外套上。 月亮藏在乌云下,看不真切,看不清亭子里有个人,因为哭,以至于晏清的肩膀微微颤抖,好像在这一刻,她才终于活得像个人了。 远处,杜风清站在教学楼的拐角处,始终没有走,因为离得远,他看不清晏清在亭子里做什么,只能看见她一直没有离开亭子。 她没有离开,他就没有走,虽然这里是学校,但始终不放心,这一站,就是一个小时。 他远远的跟在晏清身后,一直目送到女生宿舍,等到算着大概时间,觉得晏清应该回到宿舍了,他这才从女生宿舍楼下离开。 晏清站在楼道窗口,看着他身影离去,拎着外套,无声回了宿舍。 高绫张筱本来在听萧茶说那些师兄的八卦,见晏清回来了,打了声招呼,兴奋的想喊她过来一起听八卦,结果一看她眼眶红得跟被人打了似的,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清清,你怎么了!?”
三个人围着她,好一阵问,“你是哭了吗?”
“谁欺负你了啊?”
“你跟我们说,是不是那些人又说三道四了......” “我没事。”
晏清摇了摇头,哭了一晚上,只觉得头昏脑胀的,把外套往椅子一搭,就往床上爬,被子一蒙,睡了。
高绫和张筱大为震惊,两人小声嘀咕,“清清有点奇怪啊,以前回宿舍,都是第一时间洗澡的啊......” “是啊......她平常洁癖那么严重......” “认识那么久,我可从来没见她哭过。”萧茶站在晏清床下的书桌前,盯着椅子搭着的那件外套看,手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一旁的张筱看她,“怎么,你看出什么来了? 萧茶眯了眯眼,“你们不觉得这件外套有点眼熟吗?”
高绫顿时也盯着看,“好像是在哪看到过啊......” 三人盯着椅背上的外套看...... 半分钟后,“啊......” 六目相对......高绫恍然,杜师兄今晚在火锅店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