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朝,永安二年,三月。春寒料峭,新年已经过去两月,刚刚褪去年味的幽州城又再次沸腾起来,只因镇国大将军徐景林要娶亲了。初七一早,徐府便有条不紊的忙开了,吉时开府门,家丁们捧着红绸灯笼出来装饰门楣,张灯结彩。周遭的百姓纷纷驻足看热闹,谁不知道徐太后早早调集了宫里的人来徐府帮忙,如今顺着敞开的大门,果真窥见府内一片喜庆新气象。徐景林是太后的嫡亲侄儿,皇帝的手足至交,新朝的开国功臣,他的婚事势必会办的隆重而盛大。百姓们议论着,越发期待明日十里红妆的盛景。一袭桃红色夹袄的婢女脚步轻快的从徐府后门走了出来,人逢喜事精神爽,如今府里上上下下都为主子的婚事兴奋不已。婢女沿着后巷拐了几道,她的家就在不远处,她的老娘虽说这一年卧病在床,可先前也是徐府得力的管事嬷嬷。身退后,将军依旧待他们不薄,这不今日府里下人领喜钱,也有她娘的一份,她得了空便想赶紧将银子送回去,顺便带些府里的糕点,让老娘也高兴高兴。拐进最后一条小巷子,眼看着就要到家了,她忽觉脑后一阵钝痛,接着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手里的糕点散落在地上,被身后走过来的一双沾着泥的靴子踩的稀烂。须臾,一辆陈旧不打眼的马车不急不缓的穿过大街,往城郊驶去。城郊有一处荒林,人迹罕至,荆棘丛生,马车只能停在外面,驾车的人驮起昏迷的婢女深一脚浅一脚朝林子深处走去。林子里阴冷晦暗,幽静阴森,走了约莫一刻钟,林子深处竟赫然出现一座破败的小木屋。吱呀一声门响,接着是咚的一声,婢女被重重的摔在地上。屋外的天光照亮昏暗的屋内,房梁上布满蜘蛛丝,当中一副破旧的桌椅,斑驳的墙边是一张灰扑扑的木板床,床上躺着一个消瘦的老头,正是本该四处游历的孙老道。此刻孙老道浑身麻痹不能动弹,只能瞪着冒火的双眼看着坐在桌边喘气歇息的女子。亏他聪明一世,行走江湖,从未被人算计,不想竟做了一回农夫,被自己救回来的蛇给咬了一口。“你到底是什么人,究竟想干什么?”
孙老道问道。此处正是当初救她的地方,当时他寻一味草药到了这里,在林子里发现还没死透的她,而和她埋在一起的妇人则已经回天乏术。他这个人向来喜欢挑战,越是别人以为死了的,他非要试试将她起死回生,刚好养了八年的蛊虫正待利锋出鞘,于是他用以毒攻毒之术将她救了回来,却不想所救之人并非善类。当初离开不夜城后,她忽然变得懂事乖巧,生活起居将他伺候的舒舒服服,以至于他一时心软放松警戒,不但教了她些许本事,还让她偷窥到了随身携带的草药手记。她先是以寻亲为由将他骗回幽州,又在饮食里投毒,将他禁锢在此。现在她又绑了个人回来,而且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婢女,孙老道又费力的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婢女,当看见她腰间的名牌时,顿时皱起了眉头。而坐在桌边的女人则弯腰抽走名牌,然后大大方方的展示给孙老道。“徐府,幽州城里数一数二的高门,当朝太后的娘家,我就是徐家的小姐。”
徐景秋举着名牌咧嘴笑道,她的笑容明明很得意,却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