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叔,为什么?”
胡七不忍的望着眼前的白发市首。刚刚那一刀,本该死的是胡七。是楼明州用身体为他拦下了那一刀。无论是武道修为还是身份地位,他胡七都远远不如楼明州。最值得活下去的是楼明州,今夜可能活下去的也是楼明州。可他,却选择为他这个小人物,以身体挡下了那一刀!“我的体力,就要耗尽了,撑不下去的。”
楼明州平静的笑道,嘴角有鲜血溢出。不到五十岁的年纪,五年的煎熬,他的身体早已油尽灯枯。“你还年轻,还有很多种可能,不该陪我死在这里,小七,若还能回去,就替我告诉叶少……楼明州有愧!”
“叔……!”
“别说话,我能为你们争取十分钟,能逃多远逃多远。”
楼明州摆摆手,身体一个踉跄,但很快站稳。他缓缓弯腰,捡起胡七跌落的菜刀。江浩和刘涛此时已经备好了皮筏,大声向这边呼喊:“七哥,走啊!”
船员与那群女孩早已乱成一团,众人没有那么多皮筏,只能选择抱起漂浮物跳海逃命,也有不敢跳的女孩子大声哭泣。船头不知何时燃气了大火,照亮了漆黑的夜。一切如同末日般的场景。火光也映红了胡七的脸,他咬咬牙,仿佛下了某种决定一般。“叔,值得吗?”
他问出最想知道的问题。楼明州笑了笑,淡然道:“我是天洲市首,你们是天洲百姓,我死之前,你们不能死。”
胡七闻言,眼中浮现热气,一刻间,忽然明白了什么,似乎懂得了楼明州。他懂了,明白了,知道了什么……才是大夏隐卫!胡七转身一跃,跳下了游轮,落入江浩和刘涛所在的那艘皮筏,一声暴呵:“走!”
火光中,楼明州背对着他们,始终没有回头。“老婆,我杀了一个,还有两个。”
楼明州呢喃。这一刻,在他身上,忽然涌出一股孤独之意,仿佛这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一人。大夏隐卫,注定孤独,这是当年的老师告诉他们。楼明州心中很是平静,他忽然想,当初叶建洲在那个雪夜,面对的又是什么?是否也如今日自己这般平静,这般孤独,独自为大夏血战?楼明州想,叶建洲比自己强了那么多,一定是轰轰烈烈。“可惜,没酒,也没剑!”
楼明州望着手中的椅子笑道。此时,剩下的两名斗篷人见他浑身摇摇欲坠,也终于不再顾忌什么,提刀缓缓逼近。楼明州嘴里,依旧在呢喃着:“老婆,是我害了你,可若……还能重来一次,我……还会加入隐卫。”
“我楼明州,这一生,无愧父母,无愧国家,无愧天洲百姓,可……唯独……愧对建洲兄……愧对……老婆你!”
“大夏隐卫,楼明州在此!”
他最后的暴呵,回荡在海面上。……叶林驾驶着快艇疯狂驶来,只看见即将沉没的游轮。他终身跃上甲板,看见了满地的狼藉,几个女孩正绝望的抱着膝盖,坐在甲板上轻声抽泣,嗓子早已哭哑了。叶林迈步上前,几个女孩都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迅速扑过来抱住他的腿:“救救我们,求求你了哥哥!”
“我都不想死,哥哥你带我回家,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哥哥是开快艇来的,是来救我们的吗?”
叶林一阵烦躁,低沉问道:“其他人都在哪里?看见楼市首和胡七哥了?”
“江少他们带着胡七哥跑了,其他人都跳海逃命,呜呜……是楼市首,他拦下了剩下的两个斗篷人!”
一位看似精明一些的女孩说道。“楼市首人在哪里?”
叶林问道。“他跟两个斗篷人打着打着,就掉下去了。”
女孩指着船尾方向。这时,不远处亮起了船灯,是龙翼带人赶来。他们比叶林距离这里更近,但速度却不如叶林,晚了叶林一步。叶林摆脱几个女孩的纠缠,大步来到船尾。入眼处,满是漆黑的海水,楼明州和两个斗篷人都不见踪影。忽然,一股波动从远处传来。叶林脸色一沉,转身跃向自己开来的快艇,此时龙翼等人到了。叶林大声命令:“所有人,搜寻这片海域,救落水的人,找到七哥!”
“龙王,您是要……”龙翼刚要开口询问,叶林已经启动快艇,轰鸣中远去,带起一道长长的白色水花。叶林往西没航行多久,便看见几具尸体漂浮在海面,都是衣着清凉的年轻女孩。夜色中,几百米外,有人在一艘皮筏上活动。显然是楼明州有意将两个斗篷人引到了这里,目的是保住游轮上那几个女孩。只是可惜,引来的路上,遇见了跳海逃生的其他女孩,连累她们惨死在了这里。随着叶林的接近,他看清那是两名斗篷人,与上次押送马克.威龙那一晚,遇见的几人很是相似。血手组织!那两人身上的气息,比五年前那个雪夜,追杀自己与十三白衣的高手强大数倍。此时,两人身上的斗篷都沾染着血迹,一具尸体被他们踩在脚下,似乎对那人恨极,即使他死去,两人依旧拧着刀,一刀一刀的捅在他身上。那是楼明州,叶林从他的衣服与发型分辨而出。此时楼明州的整个上半身,早已被捅成马蜂窝,又向渔网一般,鲜血顺着皮筏流进海水中,染红了方圆数十米。他紧紧闭着眼,没有呼吸,没有痛苦,仿佛很是安宁。叶林愣住了,甚至忘记了要出手杀人。今日白天,他刚与这位世叔见面,两人相谈甚欢,临走,还约定改日,他会再去楼家。不曾想,今日一别,再见时,他已经在。当年故人,还算朋友的,没剩下几个,楼明州,便是其之一。从此,世间再无楼明州。再无那个,加入大夏隐卫,暗中护佑海岸线国土,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楼明州。再无那个,曾满头黑发,意气风华,掌握天洲市大权,曾言造福一方的楼明州。也再无,曾抱着小叶林,背着叶建洲,悄悄让他叫干爹的楼明州!再无那个曾在最爱的妻子惨死,一夜白头,依然无悔的楼明州。再无那个什么也没做错,却愧疚了五年,耗尽最后一滴心血的楼明州……叶林缓缓从楼明州身上,移开目光,抬头看向那两个斗篷人。他的双眼早已血红,看着那两人。“你们,是怎么敢的?”
是怎么敢,害死自己的楼叔?怎么敢害死大夏的隐卫?两个斗篷人也发现了停在不远的快艇,以及上面站立的高大年轻人。他们终于停下手来,眯眼看去,其中一人呵斥:“八嘎,你是楼明州的什么人……?”
轰!叶林一身杀机瞬间爆发,斗篷人话未说完,忽然眼前一花。那道高大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他们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