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话音刚落,原本还没有几个人的二楼走廊上刷刷地冒出了一群人,几乎要将整个二楼外面的走廊都挤满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楼下的人身上,显然是对这场“讨教”十分感兴趣。 谢衍抬眼平静地看着眼前的消瘦男子,淡然道:“报名,本王不与无名之辈动手。”
这话一出,楼上众人轰然,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那站在楼梯上的男子眼底闪过一丝怒气,冷笑一声道:“摄政王说得是,在下西南娄家堡,娄昶!”
谢衍神色自若,并没有因为这个名字而动容,也不知道是没听过还是故意的。 “动手吧。”
骆君摇站在楼上,明显看到那娄昶背在身后的手抖了抖,显然是被气得不清。 江湖人最好面子,谢衍这样明显是不给人面子了。 他双手在背后紧握,冷笑了一声,飞身扑向了谢衍。 站在谢衍身边的袭影上前要迎上去,却听谢衍道:“退下。”
袭影立刻放开握剑的手,后退两步。 谢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娄昶速度极快,转瞬就已经到了跟前。谢衍抬手一掌挡住了朝着自己面部挥来的拳头,娄昶口中尖啸一声,变拳为爪抓向了谢衍的头顶。 楼上的众人在这一声尖啸中,都忍不住恍惚了一下。 站在骆君摇身边的秦药儿更是身子一歪,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骆君摇自己也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 这利用高深的内力发出的啸声,大约属于音波攻击的范畴了。 这种内力上的碾压,正是最克制骆君摇的。 所幸这世上会这一招的人并不多,也不是每个内力超强的人都会浪费时间,练这种功夫对同级别高手用处不大又难练的功夫。 秦药儿十分恼怒,伸手就要探向自己身上的锦囊,却被骆君摇抬手按住了。 “别乱来。”
秦药儿气鼓鼓地道:“那老鬼太讨厌了!”
骆君摇笑道:“你自己不好好练功,怪谁?”
站在旁边的洪秀儿和姚飞羽也看向两人,洪秀儿道:“不怪小公子生气,这姓娄的就是喜欢用这种招数欺负晚辈,可惜对摄政王好像没什么用处。”
楼下,两人转眼间已经过了七八招。 谢衍依然一步也没有移动,倒是那娄昶的位置已经从楼梯上变成了站在大堂中一张侧翻在地上的桌子上。 他似乎很喜欢站在比别人高的地方。 “洪姐姐,这人好像还挺厉害的,他是什么人啊?”
骆君摇好奇道。 洪秀儿道:“他是西南娄家堡的堡主,娄家堡在嘉州一带也算是称王称霸的角色,靠的就是他的一手拳爪功夫。还有他的啸声,听说跟佛门的狮子吼有异曲同工之妙,他曾经在西南一声尖啸震聋了十一位与娄家堡相争的土邦头人的耳朵。”
“这么厉害?”
骆君摇惊讶,“他看起来身体不好,怎么练这种刚猛凌厉的拳法和爪功?”
洪秀儿摇头道:“他不是身体不好,据说他练得是一种特殊的外家功夫。从小就需要用药水浸泡,功夫练成之后铜皮铁骨刀枪难入,寻常人拿刀剑也砍不伤他。”
她话音才刚落,就听到楼下传来了咔嚓一声。 两人齐齐看去,却见谢衍正单手抓着那娄昶的左手手腕,那只消瘦如枯骨的手向着与手臂截然相反的方向,显然是被扭断了。 “……”洪秀儿有些尴尬地看向骆君摇道:“摄政王这样的绝顶高手,当然不同。”
那娄昶倒是颇为能忍,虽然被谢衍扭了手腕,脸上却没有丝毫痛楚之色。 他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朝着谢衍的眼睛抓了过去,谢衍微微后仰,抬脚踢在了他肋下。 娄昶闷哼一声,飞出去两丈远,将一张椅子砸塌了下去。 娄昶单手在地上一拍,总算没有狼狈地摔倒地上,他借着掌力双脚落地,扭头吐了口血。 “好,摄政王果然厉害。”
娄昶阴恻恻地道。 看都没有去看自己变形的左手腕,他双腮突然微微鼓起,口中发出两声怪异的声音。 “快,捂住耳朵!”
洪秀儿沉声道。 一声尖锐刺耳的啸声从娄昶口中发出,内力高深的还能维持神态自若,内力浅薄如秦药儿或者楼中普通侍从姑娘,瞬间宛如有一根针扎进了他们的脑海中一般。 离得近一些的,更是当场耳朵里溢出了血丝。 谢衍微微蹙眉,似乎也觉得这啸声让他不适。 他终于移动了脚步,朝着娄昶走了过去。 他一动,娄昶的脸色就变了。 旁人未必知道,但他自己却是知道的。 这一声尖啸本就是对绝顶高手的杀招,所有的攻击都是对着谢衍的,其他在场的人感受到冲击不到谢衍的十分之一。 娄昶用这招对付过不少比自己厉害得多的高手,猝不及防之下,哪怕再厉害的高手也要被他震得重伤吐血,任他宰割。 谢衍表面却没有丝毫变化,依然步履平稳,片刻间便到了娄昶跟前。 “太吵了。”
他一抬手,广袖如利刃般扫了过去。’ 娄昶大半的内力都消耗在方才那一啸之下,竟然完全无力躲避,一道凌厉的劲风将他拍了出去。 醉红楼内一片寂静,所有人目光都落在楼下身形修长挺拔的男人身上,却再也没有人敢出面说什么。 谢衍也不再理会娄昶,转身不紧不慢地往楼上走去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楼上某个房间门口,众人才暗暗出了口气。 “摄政王号称大盛第一高手,果然名不虚传。”
良久,有人心情复杂地低声道。 谢衍这个第一高手的名号其实很多江湖人是不服的,一个朝廷的王爷,哪怕是个将军,但在战场上横扫千军的将军武功未必就能盖世无双。 谢衍也从不行走江湖,没多少人见过他的实力,自然是不信的。 今天总算是见识过了。 娄昶的武功在江湖中虽然排不上前十,但谢衍击败他前后也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啊。 便是有实力高于娄昶的人,也不得不再掂量一下自己。 众人三三两两回到了各自的厢房,摄政王的突然到来,让他们即将要做的事情充满了变数,他们必须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骆君摇没管谢衍突然出现在醉红楼要做什么,反正他们现在也不方便去找他,于是跟洪秀儿师姐弟俩告别之后,便离开了醉红楼。 “洪秀儿和姚飞羽,是江湖中芙蓉山庄庄主姚芙的徒弟和儿子。”
叠影恭敬地道:“姚芙算是目前江湖排名前五的高手中唯一的女子,另外她以在江湖中姘头众多而出名,人脉很广。江湖中许多大人物都要给她几分面子,当然……骂她恨她的人也很多。”
骆君摇坐在桌边,好奇地道:“哦?那这次姚芙来了吗?”
叠影道:“目前没有在宛壶城看到她,不过这么重要的事情只派弟子和儿子前来,有些不大可能。洪秀儿和姚飞羽武功在年轻人里算是不错,但现在宛壶城里高手如云,他们就有些排不上号了。”
“他们约我今天一起去杀曹冕呢。”
骆君摇叹气道。 “现在想杀曹冕的和想救曹冕的人一样多,王爷已经让我们将曹冕的下落放出去了。”
“这幕后之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秦药儿问道:“一边要救一边又要杀,岂不是让这些人互相残杀?”
骆君摇叹气道:“要不是知道阿衍不会做这种事,我都怀疑是他故意放出风声,要江湖中人自相残杀了。”
叠影无奈,“王妃想得太多了,若真是王爷…怎么会不告诉王妃呢?”
“不管要杀还是要救,都有一个前提。”
曲放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屋檐下,三人纷纷看向他问道:“什么?”
曲放道:“先要攻破关着曹冕的那个地方。”
骆君摇笑道:“曲先生觉得如何?可有去看过?”
曲放道:“说一声坚不可摧,也不为过。”
“这么厉害?”
骆君摇来了兴趣,“曲先生也进不去吗?”
曲放道:“能进去,但要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出来,即便是我全身而退的机会也不大。一般人要进去,只能用人命填,王妃最好小心一些。”
骆君摇有些苦恼地拍拍自己的脑门,“到底是谁为了曹冕花费这么大的功夫?曹家那边也没有动静,鸾仪司呢?”
叠影道:“鸾仪司确实有人来了宛壶城,但还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冲着曹冕来的。”
骆君摇趴在桌上,有些懒懒地道:“有没有可能,幕后之人压根不是为了曹冕,他只是个吸引人注意的幌子?”
深夜,宛壶城外不远的一处山谷外,往日这个时候这里早已经寂静无人,只有鸟雀声响。 今晚同样很安静,甚至连鸟雀蝉鸣声都少了许多。 今晚无星无月。 正是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骆君摇四人在约好的地点接头之后就直奔城外而来,到了之后才发现他们来的晚了,比他们早来的人比比皆是。 只是谁也没有抢先行动,都潜伏在黑暗中等待着什么。 “关人的地点就在前面的山谷里,据说那里有一座秘密的牢房,看守的人都是朝廷镇国军的精锐。”
姚飞羽压低了声音对其他三人道。 骆君摇道:“又没有地图,咱们怎么进去?万一有埋伏怎么办?”
洪秀儿道:“所以咱们不着急,等别人先进去探一探再说。宛壶城只是个小地方,这几天也没听说有其他地方的官兵过来,县衙的那些衙役不敢管这些事,不用着急。”
骆君摇点点头道:“行吧,那就再等等。”
秦药儿掏出几个东西塞给其他人,道:“若是遇到大群人,直接砸过去。”
洪秀儿接在手中有些好奇地看了看,道;“这里面是毒药?”
秦药儿道:“这种东西做成毒药太危险了,只会让人昏迷而已。不过效果很厉害,所以最好还是丢远一点。”
洪秀儿笑道:“多谢东方公子。”
秦药儿略带得意的轻哼了一声道:“小意思,若不是外面有这么多人盯着,本少爷一个人偷偷进去,就能将里面所有人都毒翻了。”
骆君摇道:“就你那三脚猫功夫,潜进去就是个大问题。”
四人闲聊的功夫,已经有人按耐不住了。 几个黑影在夜色的掩盖下,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山谷中。 过了良久,里面依然静悄悄的。 很快又有人进去了,两刻钟过去,里面依然毫无动静。 “里面是不是还有别的出口?他们莫不是带着人跑了?”
秦药儿有些不耐烦地道。 洪秀儿神色有些凝重,道:“不对,我们下午探查过了,里面没有出口,镇国军应该也不可能在这种小地方挖地道,山谷后面是数十里大山。”
骆君摇心中暗道:“你们就没想过,镇国军为什么要在这种小地方的城外关押曹冕吗?”
“被发现了。”
姚飞羽道。 三人看向他,姚飞羽指了指前方的山谷入口处,压低了声音道:“方才,那个地方多了两个岗哨,还有那个位置,也多了几个人。这个时候突然增加岗哨很奇怪。”
骆君摇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夜视能力可以啊。 他能看出来,其他人自然也会发现。 前面突然热闹起来,更多的人朝着前方的谷口而去,显然这些人已经没有了耐心。 骆君摇问道:“我们怎么办?”
洪秀儿思索了一下,咬牙道:“我们也去,别让人捷足先登了!”
“那就走吧。”
四人跃出了藏身的地方,各自施展轻功冲着前方掠去。 等他们靠近的时候,谷口已经打起来了。 这些江湖人实力都不俗,但驻守的镇国军显然也不弱。 单个实力或许比不上江湖中人,但他们据守要点,各自组成阵势,在弓箭的掩护下,江湖中人一时半刻也攻不进去。 直到几位身手迅捷的高手以一种类似自杀式冲锋的姿态迎了上去,外面各自为政的江湖中人才抓住了机会,纷纷涌了过去一举将谷口的防御撕开了一个口子。 骆君摇在这些人群中一路往前,自然也将前面的情况看在了眼里。 她眼眸微沉:那些人,不像是江湖中人。 江湖中人都是为了求财求名利,绝没有人愿意用自己的性命为他人作嫁衣。 那几个人论武功分明已经算得上是二流高手了,绝不会比洪秀儿和姚飞羽差。 这样的人在江湖中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人物了,怎么会甘愿去给人当人肉盾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