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欢气到说不出话。偏偏容琛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扬着眉梢冲她笑得嚣张。季欢脸色更沉了。气氛凝滞。正在这时,一道纤细的身形猛冲过来。季冉冉也不知道从哪儿生出的勇气,挡在了容琛的面前。她怕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却还是颤巍巍地抬起头。呜,容总真的好凶。听其他人说,容总在贫民窟长大,根本不讲什么绅士风度。不管男女,惹恼了他直接动手。她还听说,容总少年时候因为打架,差点进了局子……季冉冉越想越觉得可怕,小肚子快要抽筋。眼中含着泪珠,好一会儿才终于说出两个字:“姐夫……”季欢:?容琛:!不是,她喊什么呢?姐什么?什么夫?怎么就姐夫了?容琛也被雷了个外焦里嫩,跟季欢大眼瞪小眼说不出话。这种沉默反而像是一种应答,至少季冉冉的紧张得到了明显的舒缓。“不,不要生姐姐的气。”
她明明很害怕,却还是努力将容琛护在身后。抖着声音说:“是,是他们欺负我。姐姐为了帮我,才会动手的。”
“姐夫要怪就怪我,不要怪姐姐。”
她很少在人前说这么长一串话,更何况眼前站着的是个攻击性极强的陌生男性。一张小脸煞白煞白,明明怕得要死,却还是坚持站在前面。容琛看着她发抖的背影,心中诡异地生出点可怜来。啧。大小姐的妹妹软是软,但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嘛。季欢皱眉。“他们欺负你?”
她问:“他为了帮你才揍他们?”
是她的耳朵出问题了吗?不然这几句话,她怎么拆开每个字都明白,合在一起却听不懂了呢?容琛会有那么好心?“是,是真的!姐夫你相信我!”
季冉冉急了:“姐姐很温柔很好的,她都是为了我……”“行了。”
容琛挑眉,拍拍她的肩膀:“多大点事儿,哭什么?”
季冉冉这才发现自己急出了眼泪,信赖又担心地喊:“姐姐。”
她真的好害怕因为自己连累到姐姐。季姑姑对她们姐妹要求严格,季冉冉很早就明白,只有乖巧听话、恭顺娴静的名媛闺秀才是符合大家期待的。她迫不及待想要为姐姐挽回形象。淑女的长裙被容琛穿得有种狂野而痞气的美感,他挽袖口的样子犹如随时准备动手打架。垂眼看过来:“哭鼻子多没出息,去旁边。”
季冉冉呆呆地看着他。姐姐好帅!帅死了帅死了帅死了!她的心脏“砰砰”跳。以前她也崇拜季欢,觉得季欢优秀出众,不管什么都能做得很好。那时候的季欢是遥远的,悬挂在天边的月亮,而她在月光下自惭形秽、无所遁形。现在的崇拜,则是看到了无所不能的英雄。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心里充满了无脑的信任。更何况——季冉冉偷偷看了一眼男人高大的身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她却在容总身上感受到了奇怪的熟悉感。那挺直的脊背,平静克制的目光,还有唇角隐忍的弧度……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这让她心底的害怕少了很多,甚至不自觉涌现出一点亲近。于是她提起的心不自觉放了下来,乖乖后退一步,满眼都是信赖。季欢:??在这短短的半小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些年越来越不爱说话,跟她也很少交流的妹妹,突然之间这么信任和依赖容琛?容琛这种不讲规矩还蛮横的人,有什么好的?从来都清风朗月的季大小姐,第一次在心底涌上淡淡的酸意。“不管怎么样,都不该动手打人。”
强忍着情绪,季欢道:“解决事情的方法有那么多,武力是最下乘的方式。你不觉得这样太莽撞,太粗鲁了吗?”
说着她皱起眉头。她不明白容琛的行事手段为什么总是这样。她第一次见容琛的时候,是在一次酒会上。容琛把酒瓶砸在某个公司老板的脑袋上,把那个老板按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顿。那也是她对容琛的初次印象,粗鲁、蛮横、暴戾,跟这个讲究文明礼仪的上流圈子格格不入。容琛嘴角的笑意冷了些:“那又怎么样?”
他话里带刺:“这群兔崽子欺负到头上了,还要跟他们讲道理?”
“你以为你是谁,想靠着几句话度化别人。西天佛祖吗?”
他冷笑:“这种混账,就是揍得少了。他们敢欺负人,老子就敢揍。一次不行就揍两次,两次不行就揍三次……”他森然看了绿毛等人一眼:“揍不服,就揍到死。”
季欢:?她皱眉:“现在是法治社会,杀人犯法你知道吗?”
“而且你这么做,你考虑过会不会吓坏冉冉吗?她还未成年!你就是这么给小孩子做榜样的吗?”
“姐姐只是吓唬他们,不会真的打死他们的。”
季冉冉小声:“姐姐打人的时候很有分寸的。”
她看着容琛的眼神在发光:“姐姐很厉害。”
少女的表情里有信赖崇拜,还有雀跃欣喜。像是干旱许久的小树苗,迎来第一场春雨般焕发新生。“我知道姐姐是在保护我,我才不会害怕。”
她双眼亮晶晶:“姐姐能为我这么做,我特别特别开心。”
季欢突然语塞。她想,真的是她错了吗?她碰到这种情况是怎么处理的呢?怕季冉冉没有朋友,怕在她看顾不到的地方,季冉冉会受到加倍欺负。所以她试图跟这些少年少女讲道理,采取怀柔的手段,以言语说服为主。转头还要教导季冉冉宽容大度。后来呢?她恍惚地想,她怎么没发现,冉冉的沉默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呢?原来,冉冉需要的根本不是她费尽心思的教导和挽回,而是像容琛一样,干脆利落,又旗帜鲜明的保护吗?季欢垂眼握住拳头,心底涌上了几分悔意。她这些年,到底在干什么?容琛把她的沉默当成否认,心头的火气窜得更高。他真是疯了,才会试图跟她讲道理。反正在她和整个季家人眼里,他始终都是个粗俗的野蛮人。妈的。他想,老子怎么会干这么蠢的事情。“看不惯也没办法。”
容琛:“老子就是这种人,心里不舒服就劳烦您憋着。”
他没了兴致:“没意思,走了。”
步履匆忙,裙摆翻飞,单薄的背影看起来竟然有几分萧瑟。季欢的心底涌上几分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