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要不是余志实在是不够好,向老爷子也不会出此下策。向晴不是向红,未来绝不能跟余志在一起凑合。为了方便行事,向老爷子把家里交给了向二板。自己带着向晴和向红,一起去了瓦缸公社。先是象征性去看了看肖红军,发现肖红军伤势已经好了很多,而且,对向红的态度,越来越差劲的时候。向老爷子就更加坚定了要撮合向红和余志的心。因为余志的关系,向红很轻易就从向晴家抱走了不少的柴火。但是,为了节省柴火的用度,也为了膈应向晴。向红在向晴家里愣是住了好些天。要不然,也不会有勾引余志的机会。向老爷子来了公社,向红就是再想住在向晴家,也不敢了。没想到,向老爷子主动开口挽留向红。“向红啊,爷住不几天,也好久没见你了,你今晚上就在你大伯家吧。”
向红喜不自胜,回去跟肖红军说了一声,又住在了向晴家。家里住一个向红,是没有办法。谁让当初向晴用力过猛,把向红头发给剃光了。向红没有跟任何人揭穿这件事。向大板两口子心里,对向红还存着些莫名的感激。想着,让向红住在家里,从前的事情,也算是一笔勾销了。但是向老爷子和向红要是同时住在自己家。那自己儿子,半夜还得跟他们夫妻挤一个屋。家里总共就两个卧室,马秀芬晚上做饭都是不情不愿的。向老爷子看出来了,过去说道,“晚上我就在沙发上凑合一宿,明天,我就回去了。”
马秀芬如临大赦,瞬间就拾起笑脸。“好嘞爹,等会吃完饭我就给你收拾沙发。”
看着大儿媳这迫不及待的样子,向老爷子心里到底还是有点不得劲。等到吃饭的时候,向大板和马秀芬才说起了向老太太怀孕的事情。“爹,娘她年纪这么大了,怀了身子可不是好事。”
向老爷子刚吃了个肚饱,本来还想再喝点稀粥。听了这话,是怎么也喝不下了。他摸出来旱烟袋,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看向向大板夫妻。“那你们说,这孩子该咋办?”
向大板想说话,被马秀芬一个眼神就杀的偃旗息鼓。“那,那你说!”
饭桌上还有几个小辈,向大板不想落了面子,半天才咕哝出来这么一句话。向老爷子的表情已经有些冷了。公社的生活,比起村里,还是要上一个档次的。屋子里点的是白色的蜡烛。烛焰跳动,将饭桌上所有人的神色,全都照的清清楚楚。可马秀芬却是一眼也没有看向老爷子。她放了筷子,双臂在桌子上一搭,把自认为对向老太太最好的一种办法给说了出来。“爹,不是我做媳妇的心狠。实在是我们离得远,不太能帮助到您和我娘。”
见向老爷子像是陷入沉思,马秀芬来了劲头又道,“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娘的月子,我是伺候不了的。张秀梅有她的娘家妈,自然更用不到我这个大嫂。而且,晴晴马上就要结婚了,一结婚,就得生孩子,我就更忙了。”
“再加上,工厂最近生意也一般,我们两口子,都俩月没有发工资了,家里也实在是没有钱……”“妈,你不是说上个月才发了三十块?你还说要给我买……”向云的突然插嘴,完全始料不及。马秀芬去堵向云嘴巴的时候,自觉已经有点来不及。但是,就怕向云等会儿再说出点别的来。她讪讪对向老爷子笑道,“您别听向云瞎说,那三十块钱,还是九月份的工资,这孩子一直想要一个新的书包,我也就答应给买了。”
向老爷子的脸色,已经可以用阴沉来形容。他又不是傻子,也不是瞎子,向云脸上的震惊,向大板脸上的愧色。包括他一直偏心的好孙女向晴,也一直在抿着嘴纠结。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向老爷子叹口气。心里像是堵了一块砖头,难受的连着咳嗽了好几声。即便有了向晚给的“依靠”,不愁后半生的生存。但是,他对马秀芬这种甩手掌柜的态度,还是觉得寒心不已。端起桌子上的稀粥喝了一口,向老爷子眼前,忽然晃过了向晚给她顺着后背的场景。那孩子,不止给自己顺背,还给他续烟叶。对老伴儿,也是细心有加。老伴儿来月经那次,要是没有那孩子,还不知道他那个又懒又爱干净的老伴儿,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烟雾飘到鼻端,老爷子无端被呛了好几口。思绪被拉回,他半点都不想指望老大一家了。“成,你们到时候,记得来吃喜饭。”
说完,拿着旱烟袋,往外头走去。马秀芬和向大板都以为,向老爷子是好说话,是偏疼他们。等向老爷子一出去,饭桌上的气氛好的不是一星半点。就连看向红都觉得顺眼了几分。向老爷子走到了职工大院外头。就站在庞飞平时卖卤肉的地方。想到庞飞曾经跟他告状,说是老大一家,包括向晴,宁愿买别家的卤肉,也不买他的。向老爷子这心口,就呼吸不畅。来之前,本来也是想就这件事,跟老大一家通个气儿。平时,多少眷顾点向晚的生意。但是现在,向老爷子觉得,半点必要也没有了。家里的新房子,可是向晚一个人掏钱盖的。向晚已经嫁给了肖烈,新房子,与其说是向晚日后的避风港。倒不如说是他们老向家的体面。向晚一个出嫁女又能住几天?住进去的,还不是他们这些曾经最不看好她,又总是忽略欺负她的家人?老大的媳妇历来就抠门,他从前都只当睁眼瞎。向云还小的时候,他还十分乐意跟老伴儿一起来公社。他负责看向云,老伴儿就在屋里缝缝补补。夫妻俩回来做饭吃饭,日子是难得的温馨和宁静。现在,向云长大了,向晴也要嫁人了。老大夫妻就像是变了人一样。向晚定亲宴左嫌弃又嫌弃,向晚结婚,他们更是一个也没来。家里盖新房子,他们不出钱不出力。他也都忍了。可现在这叫什么事儿?怕他有了幺儿拖累他们?还是怕往后再也甩不开他们这样的老麻烦?其实,他也知道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可要是真的打了去,那不是造孽吗?他老向头,一辈子就没做过这么缺德的事儿!他都打算好了,等赚了钱,在村上“重金”请一个“保姆”,来照顾老伴儿就行。谁知道,老大家的,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的心啊,比这天气,还要凉呐!冻了一会儿,向老爷子也有点受不住了。想着,替向晴把余志撵了,他以后,能不来,就再也不来了。免得惹人嫌……早上,余志找了向晴出去。向红非要跟着一起去。向大板夫妻都在劝向红别去,向老爷子一拍桌子。“让向红去!”
马秀芬却不像从前那样,愿意听老爷子的一言堂。她反对道,“那不行啊爹,向红昨晚上吃东西就吐了,今儿早上也吐了不少。本来这身体就不舒服,这要是出去一整天,还指不定咋样呢。”
向老爷子这才关切起向红。可能是心虚,只是被向老爷子看了两眼,向红这胃里头,止不住的恶心直冲喉咙。冲到厕所,向红吐了个昏天黑地。回来连水也不喝,拉着向晴就要走,“我已经好了,我们这就出门。”
那急切的样子,生怕身后有人拽住她似的。等几个人都走了,向大板夫妻也都去上班。向老爷子坐在沙发上,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向红这样子,怎么跟张秀梅怀孕时候一样啊?”
这个猜想,让向老爷子直拍大腿。拍的手都疼了,老爷子才对着空气骂了一声,“日他祖奶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