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娘的眼睛里仍旧充满了肃杀与冷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一般,直直地戳进了许衾安的心里。她哆哆嗦嗦地抖动着嘴唇,声音压得极低:“皇、皇上?”
女娘瞬间抬起了头,眼中寒芒更甚。“你是谁?你我二人为何会如此?”
他开口问道,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许衾安硬着头皮回答:“我、我是陛下您现在所在的这副身体的主人,我也不知为何会和您互换了身体。”
她极力解释着,生怕对方不相信自己的话,还补充到:“我、我起誓,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说着,她还不自觉的抬起右手,指天发誓。眼见面前的人皱起了眉头,根本就不相信自己,她的声音放得更缓更轻,语气里充满了商量:“皇上,您的伤口在流血,要不先给您处理伤口,我们再来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贺兰采一只手紧紧地捂着汩汩流血的伤口,蹙眉看向对面之人。那张脸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此时却挂上了一副忐忑不安的表情。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人支配着这般怯懦不堪,贺兰采着实不想忍受。但目前所经历的种种实在是匪夷所思,而眼前之人好像又知道些什么,贺兰采不得不做出慎重的考量。他略微思索,便点头答应下来。“带我去长兰殿!”
他沉声吩咐。“是,皇上!”
见他愿意配合,许衾安安下心,命令内侍们抬着贺兰采去往长兰殿。众人皆是一头雾水,原以为陛下是要亲自处死这位胆大包天的女娘,不曾想陛下竟然没要对方的性命,还要将她带往长兰殿。但天子的命令,无人敢不听从,只得恭恭敬敬地行事,只留下乌华殿内的众人面面相觑。到了长兰殿内,许衾安又命令高阳请来御医,为自己和贺兰采处理伤势。眼看着一切都已经处理好了,许衾安摸了摸脖子,出声道:“朕累了,爱卿们都退下吧。”
御医们听令后,都战战兢兢地退出了寝殿,只留下高阳命令内侍将贺兰采押出长兰殿。“将此女留下,高阳,你下去吧!”
许衾安却道。“陛下!”
高阳忙阻止到,“此人刺杀于您,且身份尚未查明,十分危险,万不可留她在此与您独处呀!”
许衾安看了看斜倚在椅塌上的贺兰采,接收到对方的眼神,她将手边的茶盏往地上一摔,怒喝道:“滚出去!”
“陛下息怒,奴才这就滚!”
尽管担忧皇上的安危,但天子的怒火自己又不敢承受,高阳只得匍匐在地,颤颤巍巍地退了出去。看着寝殿内的其余人全都走光了,许衾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她转过身来,“扑通”一声跪倒在贺兰采身前。因为失血过多,倚靠着的贺兰采此时面容苍白,他拿过桌上的茶盏,轻抿一口,原本干涸的嘴唇因为水的滋润瞬间变得盈润。“你是何人?”
他声音冷沉着问到。许衾安紧张得心底打颤,她不安地攥住了衣襟,答到:“我,我叫许衾安,是此次参加选秀的秀女。”
贺兰采好看的眉再次蹙起,他习惯性地搓了搓手指:“你先前说,朕现在的这副身子是你的?”
“是的,皇上。”
她哆嗦着,将自己如何在赏荷宴上被人推入池中,如何在长兰殿的浴池中醒来,分毫不落地说了个清楚。听着她句句道来,贺兰采的眉心忍不住跳了起来。每月初八,都是他体内蛊毒发作的时候。昨晚像往常一样,他泡在浴池内调整体息,压制蛊毒,却被一股莫名的气流扰乱了呼吸。为了护住心脉,他不得不放任气流在体内窜动,不想竟被逼得吐血昏迷。醒来后,他发现自己身处一陌生的宫殿内,周围竟是些从未见过的女娘。她们个个都面露担忧,说着一些听不明白的话。身为帝王,何时被这么多人无礼地围观,贺兰采当下发了怒,呵斥着让她们滚开。哪知,一开口,就将他自己吓一跳。从他口中发出的,竟是娇俏软糯的女子声音。贺兰采这才觉得不对劲,他奔至铜镜前,看着里面映射出的女娘身影,一瞬间怀疑自己是否生出了幻觉。但真实的场景却又不得不让他相信眼前的事实。他的意识里,只觉得是有人使用了巫术,将他的魂魄换到了一名女子体内。于是,他在乌华殿内肆意打砸。直到面前这人顶着自己的面容,急匆匆地出现。思及此,贺兰采垂眸打量着跪在地上的人。根据此女的叙述,他当前的情况有了几分猜测,二人这是互换了灵魂。他愈发肯定是有人害他不成,便使用了巫蛊之术,妄图替掉他的身份。“许、衾、安!”
他一字一顿地念出了许衾安的名字,站起身来抬步走向她。许衾安只觉得有人在慢慢地靠近自己,来人身上的气势压得她不敢抬头去看。看着眼前之人的身子越趴越低,贺兰采眸子中射出寒光。他伸出手,攥住了对方的衣领,将其从地上领了起来。盯着对方的眼睛,贺兰采眼底的杀意不再遮掩,他的嗓音中透出摄人神魂的寒意,逼问到:“说,是谁派你来的,敢对朕使用这等恶毒之计!”
许衾安的心提高了嗓子眼,她极力克制着心底的恐慌,哆嗦着说到:“陛、陛下明察,我真的只是一名秀女,我也不知为何会这样!”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眼睛里渗出点点晶莹,从泛红的眼眶里流出,顺着面颊流下,打落在贺兰采握住衣领的手上。那眼泪如同根根细针般,刺在了贺兰采的心里,让他的一颗心脏突突直跳。他如何能看着对方顶着自己的脸来露出如此楚楚可怜之色,贺兰采咬咬牙,愤然松开了手。“把眼泪给朕收回去!”
许衾安止住了哽咽声,胡乱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泪水。看着她的这一番动作,贺兰采只觉得气血上涌,他不忍再看,甩手背过身去。许衾安这才趁着对方看不见,偷偷地揉了揉发痛的膝盖,悄悄往后再挪动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