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不见,那掌柜的今日依旧是一袭深灰色棉袄,时不时还咳两声,看着有些孱弱。他一开口,也是江泛月熟悉的味道,先感慨了一番生意难做,又叹了一遍世道艰难,最后才道:“姑娘的茶卖得……还算不错,我今日正好得空,将你这些日子分成得的银子带来。”
他说着,从马车中的夹层里取出了一个紫檀匣子,递给江泛月。江泛月一拿到手,便知分量不轻,可一打开,她还是愣住了。居然有这……这么多的吗?!江泛月惊讶地抬头看向那掌柜,见对方点了两下头后,这才兴奋起来,她笑魇如花,“多谢掌柜!”
“你不用谢我,这本就是你应得的,江姑娘,年后可愿继续与我合作?”
“当然!乐意之至!”
******青翠满寒山,藤萝覆冬沼。扬州城中家家户户准备过年,采买年货之际,江家大郎也终于在腊月二十七这日,带着大批仆从自圣扬书院回来了。江佾见他回来,一时高兴,这天夜里便命全家都去前厅用晚膳,为江洲接风洗尘。江泛月不想凑这个热闹,她早早就称了病,缩在顺心阁中不出门。到了夜里,又是雨雪纷纷,路上积水难行,江泛月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没出门。正厅外有个小花厅,四面通透,因着到了冬日,江泛月又时常喜欢窝在里头,松仪便叫人装了几面帘子,用以遮光挡风。此时因着有帘子的遮挡,花厅并不是很冷,还能欣赏外头的雪景,江泛月坐在其中,十分惬意。今日虽不去前厅赴宴,不过江泛月她们也不闲着,她要——吃烧烤!这个时代的烧烤不叫烧烤,叫“炙肉”,一串一串的烧烤签子,叫“串脯”。江泛月没坐多久,便有婆子搬了她前些日命工匠打造的炙肉架子过来,松仪和照儿也从后院厨房中端出了江泛月一早准备好的食材,聚集到了花厅中。见东西都一一备好,江泛月也不叫她们拘束,主仆几人围在一起,环坐在炙肉架子边。花厅一时间挤得满满当当,充斥着众人的欢声笑语,倒也不觉得冷了。因着未出门,江泛月今日只松松挽了个发髻,髻上斜插着李归舟送她的那支白玉嵌珠簪,簪上的珠子在烛灯照耀下,发出温润的光。她身上也只穿着居家常服,一整套的淡粉夹袄,衬得她肤如凝脂。松仪见她穿成这样就出来,忙又回屋取了件白狐裘披风。“一会烤肉将这披风弄脏了怎么办?松仪,我可要你赔!”
江泛月不满地窝在圈椅里,气鼓鼓的,像是个小狮子。“姑娘放心,奴婢替您烤,保准不让这衣裳脏了一丝半点!”
松仪笑着揶揄,也在江泛月身旁的小凳坐下。林婆婆往架中添了些许炭火,不多时,烟雾袅袅生起,众人将托盘中已经串好的串脯放到架子上,虽然花样不多,但上头抹了盐和江泛月特制的酱料,味道也很是不错。“哎!桃儿,记得翻面,你的昆仑紫瓜片要焦了!”
江泛月紧张地喊。桃儿不以为意,笑道:“姑娘不知道,这就是要焦些才好吃呢!待到烤得焦香,再沾上茱萸粉,那是一个美呀!”
松仪笑着往江泛月手里塞了一串羊肉串脯,“姑娘可别说个不停了,快吃吧,一会呀,都被她们这些馋猫吃完了。”
众人顿时又笑起来,小小的花厅中一派和乐。火苗在炙肉架中噼里作响,散出阵阵暖意,此刻即便在这雨雪交加的深冬之中,众人也丝毫不觉得冷。一个时辰后,众人吃饱喝足,坐在花厅闲聊。几个小丫鬟围在一起猜谜语,场面十分融洽。江泛月环顾左右,正了正身子开口,“大家跟着我做了也有一段时日了,今日便将各自的赏钱发给你们,也能过个好年。”
她说着,便让照儿将她妆匣上的檀木箱子取来。众人一时安静下来,有些期待地看着照儿的背影。待到照儿将箱子放到桌上,江泛月一打开,便见里头是数个大小一致的钱袋子。松仪一一分发了下去,众人接过来一看,见里头鼓鼓囊囊的,竟是比她们半年的月例还要多!她们顿时喜出望外,连连下跪道谢。“你们这是做什么呀!快起来吧。”
江泛月忙从圈椅上站起身道。众人这才起身,那张婆子眼中已然激动得泛出了泪花,“老奴原本帮姑娘做事,只当是分内之事,没想着会有银子的,可姑娘居然分了老奴这么多钱,这下我孙儿的病可不愁没钱治了。”
一旁的林婆婆也跟着道:“可不是?我就说我们照儿是个有福气的,这才能过来伺候姑娘!别人还不信,现在羡慕都羡慕不来了!”
江泛月又提醒道:“你们切记这些生意的事,出了顺心阁的门,便要当什么都不知道。”
“姑娘放心,我们都是牢靠的人,绝对守口如瓶。”
几人立马道。别说七姑娘对她们这么好,她们根本没理由出卖她,就算是说了,难道要多些人同她们分银子不成?几人心中都有了计较,自是不会乱说。“大家都别急着走,还有呢。”
松仪说着,又和照儿从屋中抬了个箱子出来,一打开,里头摞着厚厚的一叠新衣。“这是我前些日命他们采买的新衣裳,大家都有份。”
杏儿和桃儿还有照儿正是爱美的年纪,一年里难得有一次穿新衣的机会,闻言喜不自胜地对望几眼,便率先上去挑捡新衣。“别急,慢慢挑,大家都有份。”
大家伙正热闹着,却听门外响起一阵嘈杂之声,时不时还有妇人的啼哭声传来,众人皆愣住了。“你去问问,出了何事?”
江泛月推推一旁的松仪。松仪领命而去,不一会神色匆匆地回来道:“还好姑娘今夜没去呢,听说前院宴席上张姨娘闹起来了,这会子说肚子疼,正派人请大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