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如此,”江泛月又喝了一口药,“蜚零找着了吗?”
“两日前在崖底寻到了他,找到时只有一口气了。”
江泛月一惊,“那他如今怎么样?还有救吗?”
“你且放心吧,他有功夫在身,落崖时应该缓冲了几下,如今虽全身是伤,还在昏迷,但好在是保了一条命。”
江泛月听他这么说,便稍稍放心下来,“没事,活着就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等他醒了,说不定就能知道主使是谁了。”
“嗯,一定会的。”
李归舟坐在一旁的榻上,看着她将安神汤喝完,搭在膝上的手紧了紧,这才问出了今夜最想问的问题,“听说你今夜和崔延见面了?”
江泛月放下碗的动作一顿,看向他道:“是,我们在街上偶遇而已,你怎么知道?”
“恰好有友人仪云楼喝酒,我便听了一耳朵。”
他见江泛月神色自然,又问,“你……喜欢他?”
听到这话,江泛月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震惊,“李归舟,你想什么呢?当然没有了,我们都没见过几次,我喜欢他做什么?”
“那便好。”
李归舟点点头,眼神一直停留在自己的手上,并没有看江泛月。这话一出,江泛月倒是奇了。见她面露困惑,李归舟急忙解释道:“你要知道,崔家与这案子逃不了关系,我是担心,你若与他生了情愫,届时事发之时,对你们二人都是一种伤害。”
江泛月也深知其中道理,“你放心吧,我晓得轻重,不会与他有什么的。”
她说着,手心却突然刺痛了一下。真的到了那时,崔刺史被查出与此案有关系,崔延也会被一同下狱么?他这人虽然讨厌,但实在不坏,应该也不会与那事有什么牵扯。不过他毫不知情,崔夫人的娘家还是京里的侯爵之家,届时应该会从轻处罚的。再不济,自己找李归舟求求情,亦或者自己帮帮忙,提前让他走就是了。想到这,她心中的石头便没那么沉甸甸了。这一夜经历了那么多事,时间早就不知不觉溜走了,两人说完话,江泛月忽觉天已将明。府里很快就要乱了,江泛月赶忙站起身对李归舟道:“你快走吧。”
可李归舟却不起来,他道:“我不走。”
“说什么呢?你再不走,可是会被发现的。”
“一会你要揭发苏姨娘,可应付得来?我今日左右无事,便留在这里等一等你,待到你无事了,我再走也不迟。”
江泛月无奈叹口气,“那随便你吧,反正我是应付得来的。”
两人相对而坐,府里的仆从要比主子起得早干活,外头已经渐渐有了过路的脚步声。顺心阁厢房中的几个侍女也醒了,开始忙着自己手上的事。昨日不是照儿值夜,她在自己屋里睡了个好觉,此刻掀帘进来,一眼便看见正厅中相对而坐的江泛月与李归舟。然而她已经没有了初时的惊讶,困倦地打了个呵欠道:“姑娘醒这么早呀?且等等,奴婢去给您拿早膳,两份。”
她说完又揉了揉眼睛,这才往院外去了。然而不多时,江泛月便见她拿着食盒跌跌撞撞地跑回来,一路尖叫着冲进院中:“姑娘,张、张姨娘昨日溺毙于湖中了那处围着好多人呢!”
她的叫声将全顺心阁的人都吓着了,各自放下手上的活,窃窃私语起来。照儿一路跑进内室,将食盒扔在桌上,哭着道:“姑娘你不知道,奴婢路过时还以为她们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呢,结果凑近一看,差点没吓死!”
谁知江泛月一点儿也不意外,还有些同情地看着她,“照儿,你都吓成这样了,难为你还记得把食盒拿回来!”
照儿立马由害怕变得气鼓鼓的,“姑娘你还有心思调笑!”
江泛月只好哄她,“好了好了,你也先去吃,一会咱们得过去看看。”
江泛月简单用了早膳,吃完对李归舟道:“你慢慢吃吧,我得过去了。”
她说着带松仪和照儿进了内室,洗漱更衣。临出门时,便听李归舟道:“你莫怕,一会若有什么事,我会出手的。”
“嗯。”
江泛月谢过他,带着两个丫鬟走了。外头已然是乱做一团,不少下人议论纷纷,还有好心的婆婆见她往外走,对她道:“姑娘,今日便别出来玩了,前头乱着呢。”
江泛月只好搪塞道:“婆婆放心,我去竹园同祖母待会而已。”
她继续往前走,一路步履匆匆,不消半刻便到了前院。早就有人将此时报给了江佾,此时前院正厅中,他正扶着椅子,声嘶力竭地哭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大夫都说了,你这肚子里的是个男胎,可你……可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张姨娘已经被人打捞了起来,此刻躺在正厅中的担架上,上头盖着厚厚的白布。这临时放置尸身的担架与四处为了庆贺过年张灯结彩,挂满红联的正厅一对比,显得格外突兀。江佾步履阑珊,无力地跪坐在地面上,一旁的苗姨娘忙劝道:“老爷,别伤心坏了身子,您节哀吧。”
正在此时,江泛月带着两个丫鬟入内行礼,“见过父亲。”
江佾混混沌沌的,半晌才抬起头,见是她,有些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
此事已经传开,这些小姑娘们应该吓得躲在屋里头才是,连大郎都躲在屋里不肯来呢。“女儿来送送张姨娘。”
江泛月望着地上的白布,脸上露出几分同情。“好,你是个有孝心的。”
江佾说完,也不再看她,兀自留起泪来。他又看向地上的尸体,恨铁不成钢道:“我们家就一个男丁,好不容易能再添一个,就这样被你一起断送了!”
这时,苏姨娘也闻声赶来,她面露哀戚,用帕子捂着半张脸,一路走一路低低哭泣,“怎么会这样?妹妹怎么会失足落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