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雪来得快也去得快。就当大家正兴致勃勃的时候,纷纷扬扬的雪花戛然停止,完了,没了。阳光再一次照耀大地,气温再次变得闷热。村民们吓得僵硬愣在原地片刻,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带着错愕和惊诧。缓了缓回过神来,只见彼此的盆里碗里锅里至少多多少少还是有一层薄水渍的,大家也就相当的满意了。“这雪来得古怪,我活了一辈子,从来没见过六月雪。”
“所以这雪水也是神水,肯定比一般的水要好,得好好利用呢!”
“对对对,我拿回家给生病的老娘喝,肯定管用。”
很快大家又喜乐洋洋地开始聊了起来。唯有初到人界的九凤面无表情:“……”她完全无法理解。区区一场小雪也能让人类如此大惊小怪,那她何不再来场大的?可是伸了伸小胳膊才发现,自己周身的神识正在极速骤退,为了适应孩童身体,她的神识需要于之慢慢融会贯通才能威力重现。而眼下短时间内她已无法再从万里之外拉一朵乌云来。想这堕入重修之天劫,神识也随之消失好几万道,不知道下一次要什么时候才会恢复如初了,唉!小小的脸蛋,瞬间现出几分忧愁。“九宝,是不是想玩雪呀?来,奶奶让你摸摸。”
乔兰花发现怀里的小人儿挣扎着小手,以为她想抓盆里正在急速化去的雪,于是将盆端高,把她的小手往盆里按:“摸摸,别怕哈。”
此时九凤正烦着呢:“……”够了!她缩回手,不摸,雪有什么可摸的,无聊。乔兰花愣了愣,小家伙连雪都不好奇,看来是被吓着了呀!都怪那个刘员外,乔兰花看向对方的眼神多了几分恨意。眼看突然下雪的事情告一段落,村长石贵才十分为难道:“你看……刘员外,要不这事儿就算了!”
另一边,把那些盆盆罐罐都放回屋里后,慈幼局的九个孩子又跑了出来,都围在乔兰花身边,一个个怒瞪眼眸看着刘员外,你们谁也别想把九妹带走。而乔兰花的三个儿子侧是满脸困惑不解的表情,这雪确实下得古怪,眼下他们心里已经犯起嘀咕,再也不敢劝老娘了!六月雪,大多数人活了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事情同时也让村民们心里有了顾虑,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此时冷静下来后,大家已经完全改变了想法,都开始纷纷指责着刘员外。“刘员外真想要收个义女的话,不如去其他镇的慈幼院看看呗,何必强人所难?”
“就是,你大人有大量,今日的事就到此结束吧。”
“欺负一群老弱小,算什么本事呢?”
在一片说词中,九凤清灵的双眸淡淡看向那个刘员外。此人长得肥头大耳,穿着华丽绸缎,看样子是个有钱的主。只见他那双肥厚的手里牵着个大约八九岁,斜眼歪眉,只会冲着人呵呵笑的白胖男娃,好像脑瓜子不太灵光的样子。此时面对大家的指责,刘员外却并不为所动。原本他收养九宝的动机就不纯,他也是看得出九宝这娃儿是个小美人胚子,所以想养大了好嫁给自己的傻儿子做媳妇。可这背地里的心思他自然不会承认,此时反而满嘴是理道:“你们懂个啥,我都说了,眼下夏春冬那个王八蛋跑了,县里也没人管这慈幼院,我收养九宝是要给她口饭吃,将来长大了还请人教她女工和识字,你们到说说觉得有哪点不好?难道还不比这慈幼院强?再说,九宝跟着我才会有条活路,要是不跟着我,嘿嘿,光你们慈幼院欠我的账,把你们十个娃卖了都还不起。”
刘员外此话一出,众人大吃一惊。就连石贵也不相信他:“啥债?慈幼院吃的是官家下发的粮食,往年要是遇到他们院里分得的田地栽收丰盛,还会主动给国家上缴苛捐杂税,欠债这种事情到没有听说过。”
刘员外随即冷笑,侧身从袖子里拿出个卷轴扬手打开:“那诸位就长长眼吧,这是近三年来夏春冬跟我借的粮食和钱财,全都花销在你们慈幼院了,上面还有他的亲笔签名和官印。怎么样,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眼下我就要你们慈幼院赔,你们赔得起吗?”
竟还有这种事情?乔兰花急忙把怀里的九凤放到大虎的怀里,自己跑过去看看,同时村长石贵也在眯眼瞧着。打量了一会他也吃惊道:“大娘,这官印是真的。”
也就是说,慈幼院真的欠下这么大笔债?乔兰花感觉眼睛都看花了,好长的债单呀!听到村长说是真的,她顿时双眼发黑,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上。幸好三个儿子就在身边,大家七手八脚地扶住老太太。“娘,算了,慈幼院都没人管了,你一个人怎么撑?”
“就是,也许让九宝去刘员外家还是条活路。”
“娘……”“都给我闭嘴。”
乔兰花咬着牙缓了缓,用力地闭了下眼睛再睁开,干涸的嘴巴里发出沙哑的低吼声:“我再说一遍,慈幼院里的孩子一个都不能少。”
刘员外是什么动机,别人看不出来,她还看不出来吗?九宝可是她的心肝宝儿,想从她手里抢走,除非要她的命。三个儿子听到老娘的怒吼立马闭嘴,三个儿媳妇侧站得远远的,直接不敢往前凑。此时此刻,乔兰花的心里苦涩无比。村里人看到那么长的债单后都很担心她,往年的好年份都还说不清楚,更别说现在这三灾两难的年月了。可是……乔兰花颤抖着身体,眼含泪水地回头看向那十个孩子。一张张可怜兮兮的小脸,纯净得让人心疼的眼神,哪一个她都舍不得放手,如果是正经人家收养也就不能勉强,可是刘员外他……他不是好人。就在这瞬间,九凤的视线平静地和乔兰花对上。她很快从对方的思绪里窥探到原委。原来原主还在襁褓里就被老太太捡回来,后来日日夜夜小心呵护才长到今日这么大。虽然细胳膊细腿的,连打个喷嚏的声音也跟小猫一样,但好歹帮她保了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