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家三个儿子并没有走远,他们老两口才跑出慈幼院大门就看到了他们。只听三个人嘴里都胡乱叫着啥。耿实忠担心有贼人,赶紧转身把慈幼院大门合上。“老大,咋了你们?”
乔兰花问话的时候,好几家村民都听到动静跑出来了。“娘,你看那边……”耿福颤抖着手指向不远处,自打听到爹说两堂哥有可能落在挫国人手上后,耿福觉得自己的胆量变小了。不过此时的情景也不能全怪他。就连乔兰花和其他村民看向他指的地方,都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几个黑影不声不响地正朝着他们走过来,那走路的姿势又很怪,好像蔫头耷脑提不起劲儿似的,关键是耿家兄弟问了好几遍你们是谁,可对方愣是不答应。“得咧,肯定是贼人。”
赖麻子立刻做出反应,他扭头冲进了自家小院,很快出来,手里拿着几根木棍:“拿着。”
几个男人一人递一根。手里有了木棍壮胆,大家的心里稳了几分。有人赶紧点亮灯笼,随后就在一片安静之中,看着那几个黑影渐渐走近。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赖麻子向众人示意:“等我一抬手,咱就一块儿冲上去干。”
众人点头:“……”耿实忠侧赶紧把老伴护在身后。只是很快大家就看到走进光亮里的身影,破破烂烂的衣裳,开了口子的破鞋,披头散发,黑乎乎快要看不出五官的脸。哟喝,这贼人还晓得装扮装扮。赖麻子可不会心软的,他立刻抬手压下去,干。大家便一块儿叫吼着往前冲……“别,别打,我们是王家的。”
“叔,我是王娃子。”
“呜呜……”呃!!!众人的脚步顿时停滞住。听着声音确实是王家人。可是……他们不是去投靠亲戚去了吗?乔兰花赶紧拿过别人手里的灯笼上前凑近了照,看了一会后不由得惊呼:“哎哟,还真是王家人。”
王娃子娘哭哭啼啼:“大娘,是我们。”
王娃子爹掩面抹泪:“咱们出去这一趟,糟老罪了,差点没回来。”
王娃子张嘴就哇哇大哭,一边哭一边吼:“爹,娘,我饿。”
至于他的爷爷奶奶,还没等开口说话就两眼一翻,直接晕倒了过去。幸好现场村民多,大家赶紧七手八脚地把这一家人扶的扶,背的背,统统送回了家。混乱之中乔兰花悄悄吩咐耿福:“老大,你回家去拿点粮食来给他们煮顿粥。”
眼下村里能拿出粮食的人家已不多,而他们慈幼院的白米是万万暴露不得的,唯有耿家的粗粮最合适。耿福心眼儿不坏,关键时候也不会有私心,便点点头,赶紧回家去取。这边进了屋的王娃子娘扑在落满灰尘的床铺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诉说起他们的遭遇。原来他们家的亲戚就在永子县城,亲戚家原本也不富裕,自打城外来的流民越来越多后,日子就越法过得胆战心惊。没想到流民终于受不了衙门管制,突然暴起反抗。如今永子县已经被流民占领,连衙门口都躺满了不少饿肚子的流民,那知县大人早就在事发之前逃之夭夭了。听完王家媳妇的话,村里人全都吓得呆若木鸡。永子县城落陷,知县大人跑了。啊这叫什么事,在他们心里面,感觉跟天要塌下来没啥差别。良久的沉默之后,有人终于发现个问题:“我说老王家,你们家的大丫头呢?”
大丫头都十四岁了,这次也跟着家人一块儿去投奔亲戚。哪知不问还好,问完王娃子娘更是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还是得王娃子爹抹着眼泪说道:“我们从城里逃出来的时候走散了,现在不知是死是活。”
众人:“……”好家伙,谁能想到投奔还投出个祸事。此是耿实忠想到了醉雅酒楼的贾奉,流民冲击县城之后,肯定最先去抢的地方就是有吃喝的酒楼,不知他现在可好。可是话到嘴边老爷子还是没问出来,眼下王家人正在悲伤之处,此时问不合适。很快在一片沉重的气氛中,耿福拿着一大碗粗粮来了。他媳妇刘氏也跟着来了,此时便和村里几个妇人一块儿生火煮粥,在厨房里忙碌了起来。石贵沉着脸让王娃子一家子先休息缓一缓,他招招手,把村里人全叫到院子里。“大家都看到了,现在永子县不太平,没事的就别往那里去,好好呆在村里,日子过一天是一天。”
有个村民满脸愁苦道:“可是家里的米缸快见底了,原本还想着早些年攒下点碎银子拿到城里买点粮食呢,现在可咋办?”
“你那碎银子还是好好藏着吧,现在进城,哪怕买了粮食你也带不出来。”
有人给泼了盆凉水。都啥时候了,还想着进城去买粮食。其实这事儿耿家父子几人最有话语权,耿寿是最憋不住事的,就道:“这话是没错,前些日子我们进城去卖柴,只见城墙外密密麻麻都是流民,他们那个眼神哟,啧啧,恨不得把你的车给掀了,也亏得当时咱们没把柴火卖掉,空手而归的,要不然人家来抢的时候你咋办,护还是不护,小命要紧还是粮食要紧?”
众人听得心里只打哆嗦:“……”得,这回没人再敢提要不要进城的话了。石贵身为村长也愁得不行,先不管他是不是有这个责任,眼前的这些可都是左邻右舍,一村人就跟一个大家庭没啥区别。再这样下去,饿死人可咋办?他暗暗寻思着,等天一亮就去刘家向卫大人打听打听。老百姓接下来该咋办,官家应该给个说法吧?要不……把禁海令给撤了?就在村里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已经躺下的九凤用神识叫醒了赖麻子家的黑猪。自人堕世那天开始,她的神识在逐渐恢复。以前只能招唤慈幼院隔壁的黑猪,现在刘家隔着赖麻子家这么远也能唤醒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