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的冬天比大周其他地方来得都要早，这几个月杨瀚林一直忙着帮百姓修缮房屋，人累了点儿，但是心里很踏实，本来举办宴会的目的也达到了，他的心情还不错，可没想到有些人吃饱了撑的硬要找事，杨瀚林算是借着这个机会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纸上的记载大家都看完了吧？”
杨瀚林环视一圈，视线跟裴烟对上，他面无表情地略过，“从府衙开始动工的那一刻起，裴姑娘就源源不断地给我们提供银子，要不然仅凭着你们纳的那些税，你们觉得能够支撑到现在吗？”
“眼皮子浅的就只看到裴烟今天捐了多少，真是丢尽了脸面。”
这话来的措不及防，本来园子里安静得都可以互相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像是在上坟一样，所以这话听起来就像是炸在每个人耳边，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路佳蓉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她很快恢复好，看了身边的丁香一眼就朝着路老夫人走去，“祖母，您怎么来了？”
“你大伯不在⻄北，只能我这个老婆子代表路家来赴宴了。”
路老夫人伸手拂开路佳蓉的手，然后看向园内的众人，都是小辈。“老夫人。”
面对路家老夫人，杨瀚林的姿态摆得很低，“不知道您会前来，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你不嫌我这个老太婆来的晚就好。”
杨瀚林的面子路老夫人还是给的。她伸手让陶嬷嬷把银票拿出来，总共有两个盒子，陶嬷嬷一一打开并且介绍道，“这是咱们路家的一点儿心意，不多，总共两万两，这另一个盒子里的是我们老夫人的心意，一共是一万两银子。”
“老夫人大善，我替川西府的百姓谢谢您。”
杨瀚林说。“用不着你谢。”
对着杨瀚林这么一个有为青年，路老夫人说话很直，她这话也是说给其他人听的，“这川西府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川西府，民不聊生，恶孚遍野对其他人有什么好处？”
路老夫人的辈分高，铁血娘子的余威尚在，她说完后所有人都不敢吭声，裴烟刚看过去，路老夫人就对着她招招手，“裴家丫头，你过来。”
“老夫人。”
裴烟上前扶着路老夫人的胳膊。路老夫人安抚地拍拍裴烟的手，“别怕，你做的很好，没意义的酸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崔茹羞得眼眶通红，要不是崔夫人死死地拉着她，她现在早就跑开了。“今日老婆子仗着多吃了二两盐就多说几句，你们都不是地痞莽夫，读过书识过字的人做事怎么这么上不得台面。”
路老夫人使劲地跺了跺拐杖，语气又沉又重，浑身都是阅历沉淀出来的厚重气质，“你们今日能站在这里不是你们多有能力，而是你们运气好，运气好生在了一个朝政稳定的日子。可你们去看看西北有多少人家因为前几年打仗失去了家里的顶梁柱，有多少幼童失去了父亲，有多少老人跟儿子天人两隔，你们的安稳是用多少人的血与泪换来的。你们应该学会感激，学会用善意去对待那些为现在稳定的生活做出贡献的普通人，而不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捐个千八百两银子就觉得高人一等。”
路老夫人说完后顿了许久，园子里静悄悄的，风吹过的沙沙声都能听得到，路老夫人掌握了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的精髓，她面色渐缓，看起来慈祥的就像是村口的阿婆，她说，“老婆子年纪大了就爱唠叨，你们别介意，但我说的话你们还是得好好想想，川西府的未来都在你们这些人的手上，别守着自己门口的一亩三分地，有时候还是得抬头看看。”
说完后她赞许地看了裴烟一眼，看向远方时语气悠悠，“人啊，还是得有大格局，这样以后的路才走得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