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漏跳了一拍,裴烟像是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当有个人毫无保留地对她好时,她最先不会觉得心安,而是压力大,会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回馈这份感情。点到为止,如眉没再多说,先起身下楼,“满月应该准备好酒菜了,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如眉说得豪放,但她的酒量并不好,裴烟才到微醺她已经醉得人事不知了。杨瀚林是跟苏颂一起来的,看到屋内的局面,杨瀚林的眉头皱得跟他身上没法看的官袍一样。两人都是胡子拉碴的,看起来又是好几天没有休息了。“裴烟,还能自己走吗?”
“可以。”
裴烟站起身,把空间留给如眉和杨瀚林,还特意跟苏颂强调,“我没醉。”
裴烟像是没醉,但没醉的人是不会强调自己没醉的。苏颂低头看了一眼桌角的空酒坛,足足五坛,可真是好样的,这是他这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裴烟往外走,苏颂赶紧跟上。屋内,杨瀚林抱着如眉把她放在床上,他则半跪在脚踏上给她脱鞋。如眉翻了个身,一脚踹在杨瀚林的肩膀上。杨瀚林的动作停了一下,脸色黑得跟染墨似的,可看着如眉如今醉鬼般的模样,他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满月端着醒酒汤在门口探头探脑地没敢进来,她怕碰到什么不该看的。“进来。”
满月进门就对上杨瀚林难看的脸色,他坐在脚踏上,浑身狼狈,本来清秀文雅的面容也糙了不少。满月纵是对杨瀚林满腹抱怨,但在这种时候也不敢多说什么,她放下醒酒汤就匆匆离开了。杨瀚林看了一眼搁在一边的醒酒汤,再看看如眉,她这个醉样,肯定没法喝。杨瀚林就是个文弱书生,这几天忙得连轴转,早已疲惫不堪,也不想再折腾。他干脆调整好舒服的姿势坐在脚榻上,双臂搭在床上,盯着如眉的睡颜。她睡着时少了眼波流转的风情,多了几丝乖巧,杨瀚林最喜欢她这个样子,可是她对着他时总是满身的刺。杨瀚林伸手描摹如眉的眉眼,从眉头到鼻子,再到嘴巴。如眉嘤咛一声,杨瀚林拿开手,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镯子,银制的,很简单的款式,看着也不值钱。杨瀚林拉如眉的手腕,看到她腕上的手串,他愣了一下,她以前不喜欢戴这些的。那又如何,杨瀚林执拗地把银制镯子套在如眉的手上。这是他家里传给儿媳的,比不上她妆奁中的任何一样,但他还是想给她。他和她痴缠这么多年,无论她想不想,这辈子都只能和他耗着。杨瀚林脸上有眷恋,又有疯狂。苏颂跟裴烟出去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明明双方都有很多话要问要解释,可见了面,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两个人默默地从金竹巷走到华安街,街上很热闹,每个人眼里都洋溢着笑意,这场瘟疫就像是没存在过一样。裴烟感到幸运,又觉得心底某个地方像是空了个口子。到了裴烟住的院子门口,她转身,“要不要进来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