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厅内安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到，谁都没有想到这哥们儿这么刚。其实裴烟来之前很多人都想问，毕竟她如今的生意若火如荼。可他们也都懂些人情世故，打算讲座结束后私底下问。裴烟倒没有觉得被冒犯，她还挺赏识这样的人，她问，“你叫什么？”
“学生叫容明瑞。”
“容同学，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裴烟没等容明瑞回答，直接就说了，“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
裴烟看他们的眼神就知道他们没有理解，她继续道，“种植很多桑树，五十岁的人才能有衣穿，畜养动物有方，七十岁的人才能吃上肉，种百亩田地得法，才能保证一大家子人不挨饿。可并不是家家都有桑树，也不是家家都有条件饲养鸡豚狗彘，更不要说普通人家能拥有这么多亩地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吃不饱饿肚子怎么办？”
既然是互动，那就应该有问有答，裴烟又把问题抛给了他们。关淼大声开口，“吃不饱的话男的就得去县里找活干，女的就得绣帕子补贴家用。”
裴烟点点头，赞扬道，“说得不错。”
然后她又看了一眼容明瑞，“你赞同关淼的观点吗？”
容明瑞点点头，没说话。裴烟这才继续，“要是收成不能负担温饱，他们自然得外出找活赚钱，可要是没生意呢？或者生意很萧条，店家雇不起多余的人，这时候他们要去哪里呢？”
容明瑞觉得裴烟说得有道理，可又觉得她这是巧辩，但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辩驳。裴烟看着就知道他不服气，她勾了勾唇，继续说，“你们是不是想说既然做生意这么赚钱，那万一所有人都去做生意，没人种地怎么办？”
容明瑞眼睛一亮，他想问的就是这个，他抬头盯着裴烟，总算肯拿正眼打量她了。这次裴烟没给他们讲什么大道理，她笑着说，“人人都知道读书能够做大官，那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去考科举呢？”
关淼大声说，“因为没钱。”
又有人跟着说，“因为有的人就不是读书的料。我就不是，但还要被老头子逼着来。”
裴烟笑笑，她没特意再问容明瑞，而是看着大家，“现在大家理解了吗？”
“懂了。”
关淼挑衅地看了一眼容明瑞，“人该干嘛就干嘛，不要看别人做生意赚钱你就眼馋，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我家庄子上就有一家子佃户特别会种地，他们租赁的地每年产出都比别人家高，日子过得也没比天天走街串巷做生意的货郎差。”
裴烟没想到关淼会说出这些话，她本以为他就是个家里惯着长大的小少爷，没想到他对家里的产业也很关注，倒是个能干的。怪不得他会问能不能在她店里兼职，裴烟打算讲座结束后亲自给关淼面试。裴烟没评价关淼的话，只是跟着解释了一下，“农业是国之根本，但手工业和商业也是很重要的。举个例子，比如说你练字需要一支毛笔，要没有商业和手工业的话，那你就得自己制作，从选料、平跟、去脂，再到去绒、齐毛、切料等，都得你一个人完成，要是你需要一件衣服，那么……”下面学子们的表情告诉裴烟不用再往下说了，他们懂了。他们这次真的懂透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