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延陀要攻打东突厥,那不就是要向大唐宣战的意思吗?李承乾决不能让他们把大刀弯弓对准大唐。李承乾的表情没有变化,心情变化就大了,他的心慢慢的下沉,血液也越来越凉,他在思忖要不要趁月黑人静冒把险。只要把他们爷仨都干掉,薛延陀自然就乱了,自己若是能逃出一条命的话,说不定还可以振臂一呼,继续拉起一支队伍在草原上纵横。棋子滚了两圈,然后无力的躺在地上,曳莽突利失看一眼棋子,愣愣的扭头看向李承乾,李承乾木木然的看着棋盘,他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棋子掉了,你倒是帮我捡起来呀。”
李承乾依旧盯着棋盘,漫不经心的问了句:“好好的,怎么想打东突厥了呢?哪来的底气跟大唐叫板呢?”
李承乾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胆子,敢这么大张旗鼓的跟大唐对着干,薛万彻来册封曳莽突利失的时候,有告诉李承乾大唐晓谕薛延陀不得与东突厥起冲突。曳莽突利失不屑的冷哼一声,李承乾眉心一皱,却听他说道:“就他们爷俩那怂蛋样儿,还不是因为大唐皇帝要去泰山封禅,他们又有本事了。”
“封禅?”
李承乾呢喃了一句,心里又是酸又是喜,阿爷要去封禅了,这可是帝王最高级别理想。他忽然觉得如果自己已经死了,听说这个消息也会高兴的,我阿爷是最优秀、最出色的皇帝!李承乾眼角微收,薛延陀这帮王八蛋想趁着这个机会乱我大唐,好,那就看看谁先乱吧。“大唐皇帝要去封禅的话,肯定会带走大批的精兵良将,暂时来看大唐倒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李承乾轻轻的落下一子,然后转过头笑微微的看着曳莽突利失,问道:“他们是怎么商量的?怎么就气着你了?”
“我爹说五月底要去打东突厥,拔灼就嗷嗷叫嚣说他自己去打,我爹又问我,我说‘关我什么事?’,他就大骂了我一通。”
曳莽突利失说起来还觉得自己一肚子的委屈,他抱怨道:“都是他们的事,干什么就骂我?拔灼要打让他打去好了,我也没说不让他打。”
李承乾无限失望的深深一叹,这个傻货居然不想参与,你得参与啊,你不参与薛延陀怎么能乱得起来?拔灼自己去打东突厥绰绰有余,根本就用不着他,叫他过来商量就是怕他暗中使绊子,搞兄弟阋墙那一套。他要是聪明,就该表个态,一切都听从父亲安排,让他们父子俩对你放心,你才安全,否则没等打东突厥,人家就先借此为名把你的兵权收了。“你是不是傻?”
李承乾抬起脚,曳莽突利失赶紧拿起毛巾,小心的把他的脚擦干,把裤腿放下来,再帮他穿好鞋袜。李承乾盘腿坐在交椅上,微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曳莽突利失:“你大哥要去打东突厥,兵马不够跟你借点,没毛病吧?”
“凭什么?”
曳莽突利失眼睛一瞪:“我才不借呢。”
李承乾阴恻恻的一笑:“不借?大敌当前,你有力不出,你猜你爹会怎么办?”
曳莽突利失多少有点怂了,不过他还是不甘心借兵马给拔灼,他一挺胸脯:“我可是大唐册封的可汗,他们敢把我怎么样?”
“嗯,你要不是大唐册封的,他们看你还不别扭。如果夷男次子突然暴病身亡,大唐会不会替你报仇?”
曳莽突利失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多亏了唐直有心机,若不然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那,”曳莽突利失身子微微向前一探,小声的问:“我就少借给他点?”
“呵,这是多与少的事吗?借多少都是有借无还,而且你怎么知道拔灼会不会狮子大开口?”
“这,这可怎么办呢?”
曳莽突利失一下子就不会玩了,原以为这事跟自己毫无关系,被唐直一说,好像危险感十足,他们爷俩真的会在自己身上打主意吗?“自己的兵马当然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你就跟拔灼抢着去打东突厥,表现出你的爱国情怀,国事当前你必须要一马当先,至少也得争取到跟他一起去打东突厥。”
“我凭什么帮他打?打完了也没我的好处。”
曳莽突利失在家享清福享惯了,没了出去打打杀杀的瘾。“你只需要带着人马过去,不必真的打,若得机会,你趁乱就干掉拔灼,整片薛延陀就是你自己的了。若不得机会,他打赢了,胜利的功劳也得有你的一半。”
李承乾端起茶盏喝了口水,笑微微的看着曳莽突利失,说道:“你要是不去,他们能对你放心吗?你没有害人的心,人家可有防你的意。”
“真的吗?”
曳莽突利失虽然从小跟大哥争宠,也知道老爹的心都偏到胯骨轴上去了,但他并不觉得他们父子会拿他当贼防。李承乾轻笑一声:“反正要是没人再跟你提这个事,你也不用提,要是有人要求你出兵出马出钱粮什么的,你心里有点数,我好话说给你了,听也在你,不听也在你。”
“你说的对。”
曳莽突利失本来就对李承乾信任得无以覆加,更何况李承乾这话说的有道理。如果他们爷俩没有防范自己的心,就不会向自己要求,如果他们提了,那自己也不必再顾念什么父子兄弟之情了。天还没黑,李承乾就把曳莽突利失给赶走了,在夷男这边,李承乾的帐篷里不留任何人过夜。在人前李承乾对曳莽突利失那是毕恭毕敬的,话不多说一字,眼不轻抬一寸,有问必有答,无问不多嘴。天一黑李承乾就睡觉,没有任何的娱乐活动。但是今天他却点着蜡烛,一直在看书,灯花剪了两次依然没有一点要去睡觉的迹象。时近三更,四野茫茫一片漆黑,只有李承乾的帐篷里透出微弱的烛光,帐篷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李承乾不由得会心一笑。门帘轻动,一个身着夜行衣的蒙面人快速的闪进门来,只见李承乾背靠着软榻在看书,一条锦被搭着腿。软榻旁的方几上摆着两个酒盏、一套温酒器,方几的另一边摆着一张宽大的交椅。“来的正好,酒还热着。”
李承乾把手中的书轻轻的放下,笑吟吟的一摆手:“请坐。”
那人用突厥语问了句:“你知道我是谁?”
“我等你半宿了,不知道你是谁?”
李承乾就坚持对他说汉语,他提起酒壶给两个酒盏都倒满,笑道:“其实你不必这么小心,那个傻货要知道看着我,还算他长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