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玄奘就赶到了洛阳宫,李世民在仪鸾殿热情地接见了他,还拉着他与自己并肩同坐。李世民满脸堆着深感欣慰的笑意,亲和有加地问道:“法师当年西去取经为什么不报知朝廷?”
李世民觉得自己挺聪明的,一句话送个空头人情。你看你走也不说一声,你要是打个招呼,我派部队送你去多好。一句话问得玄奘和尚差点破戒骂娘,当初他想去取经一次又一次上表,全都被驳回了,现在来问他为什么不报知朝廷?玄奘面部神经麻痹似的强挤出笑容答道:“当去之时已再三表奏,但因为诚愿微浅,朝廷没有允许。贫僧取经心切,便私自出境而走,专擅之罪唯深惭惧。”
“法师出家后与世俗了断,所以能委命求法惠利苍生,何罪之有?”
李世民笑哈哈的开始转移话题,问玄奘这一路都有些什么见闻,不再提有没有报知朝廷的话茬了。两个人聊的越来越火热,从规规矩矩地并肩而坐到随随便便地促膝长谈,像八百年没见过面的知己一样,玄奘一个和尚凭什么得到皇帝如此高规格的礼遇?话说李世民对佛法并不感兴趣,朝中不少大臣甚至刻意与佛法作对,很显然无论玄奘取回来多少经书,都不足以让他成为皇帝的座上宾。李世民看中的是他自身的才华与品质,他在去取经之前就已经是名满京都的高僧了,一般的人在有了名声和地位以后,就没有再争取进步的心了。他却不一样,为了求取真经,甘愿历经无数的艰难困苦、九死一生也无怨无悔,这是有大毅力的人。玄奘这一路经过了一百三十八个国家,他见识了各个国家的风土人情、山川地貌,这都是花钱也买不来的知识。玄奘取回来的经书都是梵文的,他精通多国语言,是个不可多得的翻译家,这也是朝廷缺少的人才。“大师为佛法做出的贡献可谓是高如日月,如今取回了真经总算是了了你一桩宏愿。”
李世民笑吟吟地看着玄奘,说道:“朕欲封卿为官,一时想不出封个什么官职才好,要不就先封个”“阿弥陀佛。”
玄奘急忙打断了李世民的话:“贫僧无意功名,只愿钻研佛经,终此一生。”
“佛经你不是都钻研透了吗?整个天竺都没有对手了,你还钻研什么呢?”
玄奘轻轻地一笑:“贪僧带回佛舍利一百五十粒、佛像七尊、经论六百五十七部,这些经论都是梵文书写,总要译过来才好。”
“译经这种事可以交给别人去做,你就安心地做官好了。”
李世民就想把玄奘弄到官僚体系当中来,玄奘就是个不肯,死命地推让。李世民无奈地笑了,捧着乌纱送不出去,这种情况也算得上是旷古罕见的了:“你是怕做官有琐事缠身吧?不做官也行,你就随朕一同东征,如何?”
“贫僧手无缚鸡之力,去到战阵之上,能有何益处?”
玄奘也笑了,难道打仗还需要带个拖后腿的吗?“你不必做任何事,只观战即可。”
李世民觉得能把他带在身边,也好过让他一头扎进佛法堆里。现在他还没尝到当官的甜头,自然觉得当和尚自由,让他陪王伴驾一阵子,好好地感受感受什么叫荣华,什么叫富贵,什么叫众星捧月,什么叫一呼百诺,那时不用主动封他官,他自己就积极地来求官了。“贫僧乃是方外之人,对战阵既无所知也无兴趣,贫僧但求能把带回来的贝叶经都译出来,平生之愿已足。”
玄奘的态度很是坚决,坚决的令人无奈。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李世民真是爱他这个执着劲,也恨他这个执着劲,这种一根筋的死心眼,还真是拿他没办法。他这次回来除了带回了很多的佛经以外,还带回了中天竺的戒日王诗罗逸多,向朝廷进贡的珍宝无数。诗罗逸多在很多年前就听说过李世民,只是知道的事情不太多,见了玄奘之后就对他说:“吾闻中国有圣王出,试为我说秦王之为人也。”
玄奘一听他管李世民叫秦王,可见他知道的事情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于是对他大肆的宣讲了一通天可汗的圣德。这一通口若悬河把诗罗逸多给说疯了,一天到晚惦记着要来大唐朝贡,说什么也得当上大唐的附属国,这份荣耀说啥也得凭诚意争到手!李世民急着要去东征,没有时间跟诗罗逸多进行深入的交流,就随便地嘱咐了房玄龄一声,告诉他要派人护送诗罗逸多回国。李世民跟玄奘正聊得热火朝天的,忽然发现天黑了,居然聊了一整天,玄奘急忙告退。李世民亲自把玄奘送出宫门,回来他就吩咐陈文:“通知下去,明天一早启程去定州。”
“是。”
陈文应了一声,见皇帝没有再说话,他向后退了三步,转过身慢慢地走出房门,迎面就见一个小黄门子跑了过来。“四百里加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