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这张嘴让长孙无忌不知尴尬了多少次,可以说只要有一个外人在,长孙无忌就不希望看到李治张嘴。这一次长孙无忌敢大大方方的把李治叫过来,主要是他心里有一个底,那就是阎婉已经把李治说服了,李治在争太子这件事上是积极的。阎婉除了私自赠送给李治一个装着断肠草的荷包的事,没有告诉长孙无忌,其余的事,她非常骄傲的把原话跟长孙无忌学了一遍。长孙无忌觉得别说李治那么聪明,就是傻的不太厉害的,也能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话,太子的位置空出来了,最有资格竞争太子的人选就两个人。问李泰对你如何,你还不知道往死里说他坏话吗?这时候不往他身上泼脏水,什么时候泼?要说李治也的确够聪明,一点没领会错长孙无忌的意思,真的是张嘴就说了李泰一堆的不是。关键的关键是,他最后把充满了探询味道的眼神,定位到了长孙无忌身上,还补充了一句:“舅舅,这么说行吗?”
这一句就推翻了前面所有的话,最重要的是,他坐实了前面那些话是长孙无忌让他说并且教他说的。长孙无忌这可是实冤啊,他真的没教过,他被李治这一句话搞得跟开水煮大虾似的,浑身的皮肤都发烫,整个一个御前小红人。长孙无忌气恨恨的抬手指着李治,指尖都乱颤,他忍不住吼了起来。“你实话实说就好了,谁让你问我行不行的?你说的是不是实话,你自己不知道吗?问我干什么?难道是我教你说的不成?”
李治看着长孙无忌的眼神还有几分藏不住狡黠,他微低一下头,快速的眨了两下眼睛。“舅舅又生气了。”
再转过来头就满眼惊恐,如怯春寒般的看着李世民,一副就要被吓死了的表情:“阿爷,我害怕。”
看他怯生生的模样,李世民心头一股小火苗“腾”的一下蹿了起来,他脸一沉,说道:“你舅父说的对,让你实话实说,你只管实说就是。”
“哦,舅舅说让我留心着,一旦太子哥哥不是太子了,就使劲说二哥坏话,父皇说不定就把太子给我了。”
李治微仰着小脸,一脸的人畜无害,浸透着天真烂漫,略挑一点的嘴角流露出几许的兴奋和期待。“我什么时候说的?”
长孙无忌气急败坏的冲着李治嚷嚷,嚷完自己也觉得不对了,自己怎么沦落到了跟一个十岁孩子较真的地步了?这个事你较真实在是说不过去,跟孩子讲理太丢人了吧?可是你不吭声等于是默认了,别的事默认就认了,这个事谁敢认?“哈哈哈”李世民带头假装大笑,群臣有反应快的,有反应慢的,前前后后都跟着大笑起来,笑完了一句“童言无忌”,这个事就算完了。长孙无忌也跟着尴尬的笑了两声,血管都差点气爆了,他刚才担着天大的风险、使出吃奶的力气,累得舌头都脱皮,结果李治一到,直接给他干破局了。好个童言无忌,他这个童言就是专门针对无忌的吧?李世民摆摆手把李治给轰了出去,李治欢欢喜喜的回到立政殿,一进院看到李泰抱着妞妞追兕子,满院子的疯跑,他便也抬腿冲了过去。跑跑跳跳的玩够了,把妞妞放进大吊篮里,李泰轻轻的推着晃着,顺便笑呵呵的问李治:“父皇召你什么事啊?”
“他们在商量选咱俩谁当太子,阿爷想立你,舅舅想立我。”
李治往李泰身边凑了凑,问道:“阿爷要真让我当太子了,你会怎么对我啊?”
李泰平静如水的回答:“以前怎么对皇兄,以后就怎么对你呗。”
李治会心的一笑,感觉阳光突然间变得很温暖,他亲眼目睹了二哥是怎么对待太子的,简直就是处处都让着东宫。午饭后,李泰带着李治走到武德殿,李治扯一把李泰:“这儿不能随便进。”
“没事儿。”
李泰轻轻的拉着李治:“皇兄在里面,我带你去看看他。”
李治有点不想进去,不过也没挣扎,就乖乖的跟着李泰走了进去。李承乾还是老样子,这几天他除了变得更加憔悴了一点以外,也没什么别的。李承乾多少有意外,他以为李泰那天来哄他一次也就行了,不会再来了。没想到他不只是来了,还把李治给带了过来。李治看看他们又低头看看自己,明白为什么二哥要让自己换身衣服出门了,他们三个穿的都是绸缎的衣服,都没有刺绣,二哥是怕蟒龙袍刺激到李承乾。李泰和李治坐了小半个时辰才走,李泰就是告诉李承乾安心等着,他都安置好了。他们哥俩刚走不大一会儿,李世民过来了。李承乾一看到李世民顿时两眼滔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就是哭个不休。李世民也不知说什么好,陪着他掉了几行眼泪。他挣扎着站起来要给李世民磕头,被李世民给扶住了。“高明,你身为太子有什么必要造反?”
李世民扶着他慢慢的坐下,自己也挨着他坐下:“跟阿爷说,你到底有什么苦衷?”
李承乾摇了摇头,平静的说道:“都是被身边的小人唆使,他们怀着一颗不安份的心,到手的荣华富贵不觉知足,便挑拨离间我们父子兄弟,也是我识人不清、亲仇不辨,落到这一步实实是我罪有应得。”
“就没有别人逼迫你吗?”
李世民定定的盯着他:“你舅父说是惠褒图谋夺嫡才把你逼上了绝路,可有此事?”
李承乾很早就准备好了这套说词,想着有机会见到父皇,好用这套说词为自己开脱,把一切责任都推到李泰身上,谁让他那么优秀了?可是这几天的关押生活,他看开了很多,也想透了很多,不管李泰对自己是真心也好,是假意也罢,总之他落难以后就只有李泰来看过他,而且来了两次。他的生命都走到了尽头,又何必非要咬李泰一口呢?不管李泰说的是真是假,他都愿意帮李泰一把。“父皇,你不可过于相信舅父,他这么说不是为我开脱罪名,而是为了让你立雉奴为太子。”
李承乾抹了一把眼泪,说道:“从前他常去东宫,没少干预东宫政令,如今他只是觉得雉奴更好摆布罢了。”
李世民陪他吃了一顿饭,直坐到满天繁星才离开,他也不知道这一别是不是就是永别了,天一亮就要宣判这两桩皇子造反案了,他一步三回头,走了个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