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范正阳教他认古字。一本厚厚的古字籍放到面前，随手一掂，是小家伙双手也搬不动的重量。“饭饭，你来——”老爷子招手。“怎么了，师父？”
“你带你师弟认字，我去药房配个方子，有事叫我。”
说完，背着手就走了。范饭欣然领命，比起捣草药和记药方，教人认字简直不要太简单好嘛！再说，小师弟才一年级吧？一年级的小孩儿能认几个字？这一波血赚啊！“得嘞！师父您放心，我一定把小师弟教得嘎嘎板正！”
然而半小时后——正在药房聚精会神琢磨方子的范正阳突然听到一阵杀猪般的哀嚎：“救命啊！我我我不教了！”
范正阳：“？”
等他循着声音走到正堂，疑惑更甚。因为一切都很和谐。只见曜曜端坐于桌后，面前是摊开的古字籍，小脸板正，表情认真。而范饭坐在旁边，托着下巴，一脸的……生无可恋。“怎、怎么了？”
范饭见到师父，噌一下站起来，委屈巴巴开口：“师父，还是您自己教吧，我……我还要捣药、磨粉、烧火、做饭，哦对，还有记药方。我忙得很！”
说完，一溜烟没影儿了。看那仓惶的背影，好像晚一秒就会万劫不复。范正阳：“？”
搞什么？他回过头看向曜曜：“你师兄怎么了？”
小家伙摇头：“不知道。”
“算了，随他去吧，”说着，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下，“认到哪一页了？咱们继续。”
曜曜：“都认识完了。”
“哦，都认……什么？！”
范正阳瞪大眼，表情夸张，“这、整本古字籍，你都认完了？！一字不落？！”
“是啊。还有其他的吗？”
曜曜点头，一副正常发挥、习以为常的模样。“你确定？每个字都认得？”
范正阳眉头挑得飞起来，一字一顿，像是确认，也像在平复。要知道，这本古字籍由他亲手整理编写，用了整整半年时间，里面包含了一万两千多种草药的古字名称，不仅读音生僻拗口，字形也复杂难辨。范正阳慎重地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从他离开到现在也不过才四十分钟，这小子居然说他认完了？电脑也没这么智能吧？曜曜多聪明通透的孩子，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怀疑，语调微微泛凉：“不信，你可以考我。”
范正阳还真随手指了个字。这个字和另外几个字，字形相似，读音也拗口。“qiao。”
他一愣，翻开另一页，又指了一个。“shi。”
接下来他指的每一个字，曜曜都能脱口而出。范正阳老眼一转，“咱们换个方式，我读，你写。”
“可以。”
五分钟后——范正阳老脸板正，端然而坐，原本还算轻松的表情早已被凝重取而代之。他还就不信这个邪了！“bixie。”
曜曜在纸上一笔一划：萆薢。“xixiancao”。曜曜：豨莶草。范正阳：“你以前学过？”
曜曜：“没有。”
“……”“还写吗？”
范正阳啪嗒一声，把古字籍合上：“不写了。”
再写只会让他怀疑自己的智商。是的，范正阳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了。当年他学这些药材古字用了三个月，师父就夸他是天才中的天才，百年难得一遇。老爷子巴巴地朝曜曜看了一眼：所以，这又算什么？难怪范饭撂挑子不教了。不是不想教，而是教不动！“行、行吧，”范正阳故作淡定地起身，“这古字就算学完了，明天学其他的。”
“哦。”
有了第一天的铺垫，范正阳第二天直接扔了一堆药方给他。“今天把这些背完就行。”
曜曜看了眼足足两指来厚的纸张，乖巧点头：“哦。”
范正阳哼着小调优哉游哉地走了。记性再好，这些也够得你背了吧？嘿嘿……然而不过一个上午，曜曜不仅能准确复述出每张药方的内容，还能根据内容开始从药柜配药了？！范正阳：“？”
让你模仿，没让你超越啊！知道这小子聪明，但聪明成这样有点过分了吧？范饭扒拉着门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学了几十年，人家才学两天，就这？范正阳负手立于柜台前，看着那些药方被准确无误地配出来，不管种类，还是分量都丝毫不差。当即深吸口气，稳了稳身形，尽量让声音听上去足够镇定：“嗯，干得不错。”
说完，淡定离开。只是在路过门口的时候，范饭发现师父的嘴唇在哆嗦，胡子也一个劲儿乱抖。原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被打击到了。那就好……那就好……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