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在外间蒸米饭,准备明早给小东做海苔蛋炒饭吃。这是小东的最爱,每次都能吃好大一盘。
我搂着小东,打开催眠的纯音乐。 小东却在被窝里扭来扭去不肯睡。我起身询问:“你要尿尿吗?”他嘴里不耐烦地哼唧着,四肢不安分地扭来扭去。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骨碌一下爬起来,光着脚“噔噔噔”地去开门。 我急忙跟着下床:“你干什么去呀,该睡觉啦。”
他大声叫着抗议,自顾自地开门到客厅去。我一脸疑惑跟在后面,看他一路小跑着挨个儿房间转悠,不知道在找什么。 许久,他找到了今天白天穿过的羽绒外套,欢呼一声后迫不及待地把手伸进口袋里。 我看他掏呀掏的,掏出一样东西来。定睛一看,顿时哭笑不得: 竟然是昨天高星霖给他的糖果。 我柔声劝他:“小东,睡前不可以吃糖啦。”
他皱眉看看我,又低头看看糖果,一脸不甘的表情。 我蹲在他面前:“把糖果给妈妈,好不好?”
他摇摇头把糖果紧紧攥在手里,又“噔噔噔”跑回卧室去,利落地爬上床,躺在自己的位置。 我跟着躺回去,耳边隐约听得到糖果外包装发出的轻微沙沙声,借助窗外透进来的微光,我看见小东举着那颗糖果看来看去。 我拉着他的小手放在枕边:“快睡觉。”
他恋恋不舍地摩挲了好一会儿,似是终于觉得困倦了,手上才松了劲儿,头一歪,沉沉睡去。 我小心地把那个糖果从他手心掏出来,借着手机屏幕的灯光看了半天,糖纸包装很绚丽,上面印了一堆外文字母,我也看不懂。 放弃了想要网购同款的想法,我盯着高星霖的微信头像,手指在“发消息”上方犹疑了半天,还是放弃了。把糖果塞进睡衣口袋,我紧挨着小东睡下。 第二天去医院训练的时候,徐嘉润他们一家子人果然都没来。 姥姥也懒得抱怨了,专心给小东准备吃的喝的用的。 天气预报还是比较准的,今天温度降到了零下五度,出门都觉得冻脸。 我紧了紧小东的领口,拉着他走进医院的大门。 这次训练还是那些内容,不用医生吩咐,我们几组家庭就自己开始跟孩子训练起来。 这几次经历我也慢慢摸到了规律,带小东训练也没有刚开始那么吃力了。 临结束时,医生夸赞小东“有进步了”,姥姥高兴地给了小东额头一个大大的吻。 小东咯咯笑着缩脖子躲避,我摸摸他毛茸茸的头顶,才发现这孩子头发似乎好久没剪过了,发丝盖住耳朵了。 得挑个暖和天给他理理发。我一边想着,一边拉着小东往停车场走去。 姥姥平稳地开着车,我和小东坐后座上。我开始跟他商量:“小东,等天暖和了,带你去理个发好不好?”
小东瞪着眼睛听完我这句话,皱着脸大声哼唧着抗议。 我试着哄他:“理完发就更帅啦!”
他使劲摇头,似乎觉得这样表达的意思不够强烈,干脆挥舞着手臂表达他的拒绝。 姥姥停下车等红灯,扭头笑道:“小东,理完发姥姥给你买一大堆好吃的。”
小东止住苦恼,歪着头思考着什么。 果然还是要用好吃的作筹码才管用…… 我灵机一动,想起昨夜小东翻出的那颗糖还在睡衣口袋里:“你要是乖乖理发,我就给你好吃的糖。”
小东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开始往我身上拱,伸着小手扒来扒去似乎是在找什么。 我猜想他是终于想起来那颗糖了,摊开手无奈道:“糖在家里啦,等回家妈妈给你拿!”
小东一个打挺摔回儿童座椅里,“哇”地哭了出来。 我头痛地扶额。 难不成我还真得问问高星霖糖果哪里买的…… 这才把孩子交给他看了一晚上,就粘成这样了?至于这么夸张么? 回家后,思索许久,我还是给那块糖果拍了一张照片,给高星霖发过去:“不好意思问一下,这种糖在哪里买得到……” 对方很快回了消息:“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
我无语地摊摊手,那就是买不到了。看着小东恋恋不舍地吃完糖抓着糖纸不肯扔,我决定以后在小东面前还是避开这个话题,免得又引出他的情绪来。 姥姥把家里收拾了一番,忙完后突然想起什么一般一拍脑门问道:“你爷爷去世那天,小东没跟你表哥表嫂回去,那他跟着谁睡的?”
我也没打算隐瞒,就把那天的事告诉了姥姥。 “小高?他还看得了孩子?!”
姥姥惊奇道,“可真难为他了。改天好好谢谢人家。”
我含糊着点点头。以后再说吧…… “玥玥,你跟我说实话,你和孩子爸爸现在什么情况。”
姥姥问过孩子,冷不丁抛出这个话题来。
大概是见我和徐嘉润最近关系冷得太厉害,又忍不住担心了吧。 我摇摇头:“妈,眼下我先紧着考试。等考完了,我会和你商量这件事。”看着姥姥听完了更加担忧的眼神,我心想还是不吊着她老人家了,先给她交个底,好有思想准备:“他外面有人了。我打算离婚。”
“啥?!”
姥姥险些跳起来,又被我摁在沙发上,“什么时候的事?!”
我就知道她会是这反应,低声劝道:“先别声张,他现在还不知道我已经抓到证据了。”
“等考完了试,我就跟他摊牌。”
说完这句话,我面对着姥姥一双充满沧桑的眼睛,最近因为操心我和小东的事,已经让她满眼疲惫。
但我知道,有些话,迟早要说。 “妈,我想自己抚养小东。”姥姥听了一愣。 “我不想跟徐嘉润这样憋屈着过一辈子。”
姥姥听着我的话,眼角不自觉滚下泪来:“孩子,你知道单亲妈妈多辛苦么……” 我默然低下头。 以后的辛苦,我自然知道,也有心理准备。 带着一个正常孩子尚且充满艰辛,更何况,小东的孤独症还未治愈,我的工作还没有着落。 姥姥用爬满皱纹的手捂住脸,许久,她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玥玥,你还年轻,确实没必要将就过日子。”
“妈赞成你离,妈有退休金,你爸也领着工资,养活你们娘俩不说多宽裕,也绰绰有余。”
“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受委屈,所以玥玥你自己也要争口气,将来别让小东跟着你受委屈。”
姥姥拍拍我的肩,眼神中满是坚定。
我鼻头一酸,一头扎进姥姥怀里,把心里的委屈狠狠发泄出来。就像年少时那样,想哭了就找妈妈安慰。 好像这一刻,我又变回一个孩子,可以肆意发泄自己情绪,不用挨了痛还要故作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