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酒店的时候,我感到筋疲力竭。一进房间,我就把自己扔在了沙发上。
同样疲累不堪的还有小东和高星霖。父子俩跟着我们一行人后面各种疯玩,每人都是满身的风沙。 我强撑着拉小东去洗刷间洗澡。拿着莲蓬头给小东洗身上,我差点被他脚下浑黄的泥水震惊。“你俩在沙子里泡了一天么?!”我的声音透过洗刷间的玻璃门传出去。外面传来高星霖有气无力的声音:“可不,我现在感觉每个毛孔里都有沙子,我还不想动。”
给小东洗完澡擦干头发,我拖起如同软泥一般的高星霖推进洗刷间,听着里面哗哗的水声,这才放心地拉着小东上了床。 洗了个澡又换上干净衣服的小东身上有淡淡的儿童洗衣液香气,我凑在他小小软软的身体上闻来闻去,惹得他咯咯笑。 我翻看着高星霖发来的和小东一起玩的照片视频,看着这爷俩坐沙车的时候翻到在沙丘下面,双双摔了个狗吃屎,忍不住哈哈大笑。 高星霖收拾完躺下以后,没说几句话便睡了过去。我见小东也疲乏至极,便关上了屋内的灯光,搂过他来进入梦乡。 一觉睡起来后,我摸摸酸疼的四肢,心想自己果然缺乏锻炼,这一天的奔波差点把自己给拆了。可今天的任务还要继续,我咬着牙起床,领上人去了鸣沙山,也就是最后一个取景点。 鸣沙山,当地哈萨克人称其为“阿依艾库木”,意为“有声音的沙漠”。沙漠或者沙丘中,由于各种气候和地理因素的影响,造成以石英为主的细沙粒,因风吹震动,沙滑落或相互运动,众多沙粒在气流中旋转,表面空洞造成“空竹”效应发生嗡嗡响声的地方称为鸣沙地。 按照剧本,现代的男主要离开这里了,临别回忆起最后一场梦境,那里有他和女主的初遇。 起伏连绵的沙丘上,一轮圆日远远悬挂天际,金发碧眼的红衣女子在这一片金黄的色调中缓缓回眸,她对面的现代男子深情地望着她,眼神中似乎有不舍,有纠结,还有跨越了千年的故事…… 故事是开放式的结局,可以说壁画里的女主跟着男主走了,也可以说她留在了沙漠,继续等待那个根本不可能再遇见的人。 白天的沙漠天气炎热,因为人的活动与器械的搬运,空气中沙尘也多了起来,加上与日常装扮相比厚重繁复一些的汉服,还有脸上为剧情需要设计的妆容,外教情侣二人显然也有些吃不消,拍摄的时候很是纠结了一番。玫玫凑过去叽里咕噜跟他们说了些什么,二人才勉强打起精神。 我也没什么精神问玫玫说了些什么,估计是给他们打气的话。日上三竿,周围人渐渐多起来,我们也加快了进度。 休息的间隙,不停地有好奇的游客凑过来看我们,都被程书书和助理礼貌地挡了回去。 高星霖和小东留在了酒店,估计这个点还没起床。我心里一边酸溜溜地羡慕着,一边跟摄影师沟通着接下来的拍摄内容。 上午的时候所有的镜头就都拍完了,返程的机票定在了明天,所以到了下午,我们决定在附近好好玩一玩,放松一下。 不得不说十一黄金周是个非常适合旅游的时间,也是见证中国人口多么密集的时间。 曾有人笑称,十一黄金周就是,出门看车屁股,到了旅游景点看人屁股。 如今看来所言非虚。我们在景点见得最多的就是人,各种颜色的人。旁边有个旅游团,导游拿着小喇叭一直在嗡嗡嗡地说个没完,队伍里面大妈很多,也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像唐僧念经一般,听得我脑壳疼。 晚上找了家餐馆一起吃饭,巧的是那个在我耳边嗡嗡了一下午的旅游团也在。 高星霖打听了我们的位置,带着小东打了个车过来。外教投了个暧昧的眼神给我们,我友善地笑笑。 饭菜端了上来,都是当地特色。玫玫给他们介绍着,外教碧蓝的瞳孔里时不时是惊喜,时不时又是惊吓。她的男友开玩笑道,二人来到中国这些年,竟是一个省的特色小吃都没吃遍。 不得不说,中国各地差异太大,美食品类也格外多样,这一点是其他国家远远不能及的。 小东在酒店闷了一天显然无聊坏了,扒拉几口饭就在桌椅的间隙跑来跑去。高星霖跟在后面提醒着他小心些,他反而跑得更欢了。 程书书吃了两口菜,接了个电话,脸色微变,打了个招呼匆匆走了出去。 我留意到她这边的动静,不动声色地继续与桌上其他几人聊着天,眼神留意着她离去的方向。小东也许是跑累了,拉着高星霖跑回来一屁股坐下。 他凑过小脑袋来,神秘兮兮道:“妈妈,那边有个小弟弟好奇怪。”
“他一直在睡觉。这么吵都睡得着。”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一个打扮朴素的女子,约摸三十多岁的年纪,围着绛色头巾,穿着一身半旧的军绿色外套,里面是起了毛球的黑色毛衣,脚上一双老式黑色布鞋,已经磨起了毛边。 她怀里抱着一个厚厚的襁褓,里面是个身形瘦小的婴儿。我往那个婴儿身上扫了一眼,眉心皱了起来。 这孩子被照顾得太不用心了。 夜晚的敦煌温度骤降,大人都穿着外套长裤,而这个女人居然任由婴儿的小脚露在外面,被冻得通红。 女人手里拿着一个奶瓶,正在给婴儿喂奶。婴儿紧闭着眼睛显然还在沉睡,女人也不管不顾就把奶往他嘴里灌。我看着那个奶瓶里灌得满满当当的冲泡奶粉,给高星霖使了个眼神。 高星霖微微点头,拉上小东,快步走出餐厅。 这个女人,绝对不是孩子亲生母亲。生育过的人都会知道,这么大小的婴儿根本喝不了多少奶粉,一次也就喝个几十毫升,勉强占个奶瓶底儿。 而这个女人冲了满满一瓶。吃一顿饭的功夫,大厅里又冷,又不是保温瓶,奶瓶里的奶早就凉了,她都不掺点热水,直接往睡得人事不知的婴儿嘴里怼。 作为母亲本应对孩子倍加呵护,却给婴儿喝凉奶,任由婴儿的脚裸露在外挨冻。 怕就怕女人不仅不是婴儿亲生母亲,还可能是人贩子……更坏的情况是她可能不是单独一个人,而是有同伙在附近。 我扭头看看那个聒噪不休的旅游团,心下有了主意,便低头跟玫玫嘱咐几句,起身过去假装打听他们的旅游体验。 “你们这是从哪里报的团呀?”
有热情的大妈指指还在喋喋不休的导游:“俺们都是跟她来的,哈哈,她太能说了,一路上都不停的。”
“对啊一路上听她说话都不犯困!”
旁边的大妈也凑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主动加入聊天行列。 我见她们脸上很是无奈,内心也无语起来。自打下午跟这个旅游团相遇,导游的嘴就没听见停,真该给她颁发个敬业奖。 我和大妈们又闲聊了几句,便把话题引到角落里抱孩子的女人身上:“那个人也是你们团里的吗?”
大妈们面面相觑,看了看纷纷摇摇头:“不是。”
我假装仔细看了看,小声惊讶道:“你看她也太不细心了,孩子脚都冻成那样了。那瓶奶粉我看着冲了好久了,不会是凉的吧。”
有大妈在我的提示下也发现了异常,脸上渐渐阴沉下来:“这孩子咋一直没动静,难不成被喂了药?她不会是……人贩子吧?”
她音量压得很低,却能听出她的焦急。
我见目的已经达到,便嘱咐道:“我去试试她,要是发现不对,你们可得帮我拦着她呀。”大妈有些担忧:“我和你一起吧?你自己行吗?”
我朝她笑笑,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干脆地起身径直走过去。 “大姐,孩子这么小,出来很不方便吧。”
见我走过来,女子很警惕地直起身看着我。听我如此说,她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故作镇定道:“没法子,孩儿他爹打工去了,要不是没办法了我也不会带他出来。”
“你家哪里的啊。”
…… 我跟女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她似乎对我很不耐烦,但见我一直拉着她絮叨,也没什么办法。草草聊了几句,她便借口要离开。 我似笑非笑地挡在她面前。 “你这是干什么?”
此时旅游团的大妈领着她的同伴也过来帮忙拦下她:“这大晚上的,这么着急去哪啊?”
“我看这孩子不像你的吧?”
“我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人贩子!”
“年纪轻轻有手有脚干点什么不好,非得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 大家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把女子围在中间。那个健谈的导游更是战斗力惊人,一个大喇叭把大厅里的客人注意力全吸引了过来。女子见一时难以脱身,面露焦急之色频频向门口望去。我见她如此便也看向门口,那里正停着一辆面包车,似乎刚到不久,因为进来的时候我并没有看到这辆车。 果然被我猜中了最坏的情况,这个女人有同伙。如果车上还有其他人,保不齐会有意外和麻烦。 我心里焦急,虽然拉上了旅游团的人壮声势,把人截了下来,对方可能顾忌这边人多,不会有什么动作。可保不齐对方会不会兔子急了也咬人,到时候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高星霖把小东领走,果然是个明智的选择。不知道他那边报警后,警察多久才能赶到。玫玫在我的嘱咐下拍了女子的照片和视频,以防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