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山下来，站在家门口看着这残垣断壁，我还是心有余悸。只是，此刻家门口除了我和爷爷外，还有一位五十来岁穿着中山装的男人，尖嘴猴腮还留着山羊胡子，一只眼睛用黑布给遮着，不知道是瞎还是装腔调。爷爷管他叫陈半瞎子，我看多半是真瞎。“呦，老阴头，这就是你宝贝孙子啊。”
这男人盯着我不断打量，嘴里还挖苦着我爷爷。“是个做收尸人的苗子，身正而不邪，甚好。”
“我找你过来可不是讨嘴债的。”
爷爷不高兴的开口。对方见爷爷不喜欢开玩笑，也收敛了几分，用手里半人高的竹竿指了指扣在地上的铁门。我顺着看过去，顿时让人倒吸一口冷气，这门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血手印。“这玩意，不好镇啊，而且还缠上了你孙子，弄不好要搭进去一条命的。”
陈半瞎子直摇头。“太凶了。”
陈半瞎子啧着嘴。“嫌凶就滚，以后出去接活别说认识我。”
爷爷放完狠话，拉着我踩着砖头来到院子。陈半瞎子当下就急了，小碎步追上来。“你看，你总是这样，开两句玩笑还不行吗。”
“我这样说，不也是为了缓和气氛吗！”
陈半瞎子狡辩。爷爷根本就不正眼看他，而是进屋拿了一些黄粉出来，让我坐下后，开始用黄粉擦脚脖子上的黑手印。陈半瞎子站在旁边看了，爷爷用黄粉给我搓了半天，都不见黑手印消下去。“你这样是没用的，我这只眼睛，就是倒栽葱弄瞎的，你想要用你这骨粉消了它的黑手印，不可能的。”
陈半瞎子泼来冷水。不过，从他的话中来看，这是遇到过倒栽葱的水尸了。爷爷不死心，还是不愿意停下手。“老阴头，我晓得你死了儿子难受，可要救你孙子，也得找对方法才行，你这么盲目乱来，要是再得罪了那颗葱，后果你是知道的。”
陈半瞎子赶紧阻拦起爷爷。爷爷气的将手里的黄粉一撒，对着陈半瞎子咆哮。“那你说怎么办，真要让阴家断了香火，我怎么给祖宗交代。”
陈半瞎子也是一叹，接着又将目光看向了我。“后山的那玩意，可认了你孙子？”
陈半瞎子突然道。“要是认了，或许还能试一试。”
“你准备怎么试？”
爷爷问陈半瞎子。“你后山的那些宝贝，我是不敢靠近，要是你孙子能带着个厉害点的玩意下水，说不定双方抗衡下，我们真能钻了空子。”
听完陈半瞎子的话，爷爷犹豫了片刻，一拍大腿决定下来。“行，就这么干，到时候我陪你下水。”
爷爷话刚说完，陈半瞎子就摇头。“收尸人的位置既然让给了他，就该他去下水，再说你这一把老骨头还能折腾的起来吗。”
“况且，那东西缠上了你孙子，没有他做诱饵，我也找不到这玩意，那东西可以能自由在水里漂，昨天你的船差点被那根葱踹翻，都忘了。”
陈半瞎子继续挖苦爷爷。爷爷憋着一口气不说话，实则也是无话可说。因为爷爷把希望寄托在了这陈半瞎子的身上。“你们爷俩去后山，请个厉害点的，我先回去准备准备，中午十二点之前我赶回来，到了一点阳气最盛的时候，我们再下水。”
陈半瞎子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爷爷见陈半瞎子走了，带我再一次来到后山，这次还是直奔山半腰。“爷爷，为什么不从山脚下选而要上山顶。”
我询问爷爷。“阴家收尸，也会收到口含怨气的凶尸，普通的尸葬在半山腰下就足够了，凶尸就要葬在半山腰了。”
“那山顶的那些坟？”
可能我也问到了爷爷的知识盲区，只见他摇头。“上面的那些坟，我也不知道什么来历，从爷爷正式成为收尸人开始，就没有往上面葬过尸。”
“听你太爷爷讲，山顶坟里的东西厉害的不得了，爷爷也没见识过其威力，所以也不敢妄断。”
“不过，后山的这些坟，都是庇佑我们阴家的，只要不是刨坟掘墓，他们不会伤害我们。”
爷爷说完，在一处坟碑前停了下来。“就她了。”
爷爷望着眼前的坟墓，略有所思。我看了一眼坟碑，上面写着收尸的日期还有收尸人的名字，以及无名尸的一些信息。这坟碑下的尸，正是爷爷收回来的。“爷爷，这是你收回来的尸。”
我有些小激动。爷爷嗯了一声，让我用打尸鞭敲坟碑。我也没有犹豫，在坟碑上敲了三下。“接下来怎么做？”
我问爷爷。“带着坟碑下的青瓦回去，等陈半瞎子回来，听他的。”
我点点头，双手抱着青瓦回到家。爷爷在厨房张罗午饭，陈半瞎子几乎是掐着点进门的，这次他来背着一个黑色的帆布包，进门就直接给扔到了地上。看着桌上的饭菜，连手都不洗就朝菜碗抓了上去。“老阴头，你这厨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
陈半瞎子夸赞。“先别急着吃，说说一会你准备怎么试。”
爷爷有些不放心，继续追问。陈半瞎子指着地上的包。“家伙事都带来了，我就是豁出命来，也把你爷俩的命保住，这种行了吧。”
看陈半瞎子这样，我总觉得他这是在摆谱。可毕竟他是为了我，我也不好意思说什么。酒足饭饱后，见时间差不多了，陈半瞎子这才起身。再次来到芦苇荡这里，想到昨天的事情，我就开始犯怵。爷爷把打尸鞭交给我傍身，他来撑船掌舵。此刻的水面，看似平静，实则是暗流涌动。“好重的阴气。”
陈半瞎子突然开口。“老阴头，把船停下。”
“为什么要停船，我爸妈不在这沉船的。”
我开口。陈半瞎子打开背包，从里面抓出一把黑香，点燃后给插到了船头。“今天我做东，按照我镇尸人的规矩来。”
“想要捞你爸妈尸体，得先把这倒栽葱给解决了，与其我们下水一无所获，不如就在这里等它来找我们。”
陈半瞎子说完，船尾嘭的一声闷响，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紧接着，船体开始剧烈摇晃起来。“爷爷，脚。”
我看着紧挨着小船的一双脚，知道这是那棵倒栽葱女尸的。陈半瞎子快速从包里拿出一把漆黑的杀猪刀握在手里。“老阴头，别说老子不仗义，现在就给你拔了这颗葱。”
等陈半瞎子说完，那女尸已经沉到了水里。随着水花溅起，陈半瞎子也跳进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