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开出了调查声明,证明鹿祈的账号确实被盗用过,骚扰信息不是鹿祈发出的,但也很难进一步证明这一切都是林渊指使的,因为对方做的很干净,并没有留下什么证据。
顺着那条小路,鹿祈慢悠悠的往回走,想着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 首先要做的就是回去把调查结果发在微博上,要求90°直角的弯,以及那些辱骂、威胁他的人道歉,有几个性质特别恶劣的,鹿祈打算起诉他们。 但根本原因是林渊那个垃圾人,可气的是他真的没能力撼动恒今娱乐这种庞然大物,贸然发出控诉,只会被反咬诽谤。 也许应该找个律师,不管是起诉网暴者,还是搜集林渊操纵网暴的证据,都需要有懂行的人给他提供帮助。 只是鹿祈没想到这帮助来的这么快,接到海诚律师事务所的电话时,他整个人都懵懵的,对面的小姐姐语气温和的询问他是不是在网上做了咨询。 “是啊。”鹿祈开了免提,捧着手机翻了一下网页,又不确定的问:“但我咨询的应该不是海诚律师事务所……”
对方金光闪闪的败诉率在那摆着,与之匹配的是金光闪闪的价格。 他的小钱包负担不起。 “是这样的,鹿先生……”对方语气不疾不徐,“我们律所每年都有一些特殊的法律援助项目,像您这个案件比较具有代表性,符合我们的援助标准,如果你愿意让我们律所来负责的话,费用问题可以商量。”她说了个数。 鹿祈:…… 你们不是做援助,是做慈善吧。 他认真询问:“你们这个项目,什么时候开始的?”
对方略停顿了一下,“嗯……今年。”
鹿祈:“我不会是第一个吧?”
小姐姐:“……总有第一只被吃的螃蟹。”
…… “所以老板,你为什么不直接和你那位邻居说呢?”
小助理的声音里满是不解,“这样真的很难办,不过好在最后你那位邻居接受了‘援助’。”
他的老板并没回答他,话筒里只不断传来嘭、嘭、嘭的闷响,听起来像有什么东西被凶残的撞击着。 就在小助理以为老板正在被人套着麻袋暴揍的时候,那边终于有人说话了。 慕南乔气息不平,懒洋洋的嗓音还带着喘息,他说:“我以前被狗咬过。”
小助理:“哈??”
“我被狗咬过,现在看见那条狗又咬了别的小朋友,所以捡起石头打那条狗,这不是很正常。”
慕南乔想起鹿祈昨晚捧着小趴菜的样子,又低哑的笑了声,“那小朋友还挺可爱的。”
小助理:…… 打工人最恨有话不直说的上司。 不过他老板平时的风格还是雷厉风行、不说废话的,除非是不想回答,才会东拉西扯,这确实是老板的私人问题,小助理立刻识趣的不问了,汇报完工作进度后挂了电话。 把手机放在桌面上,慕南乔随手脱掉了汗湿的短袖。 墙上挂着的电视发出幽暗的光,几年前的新闻在循环播放,因为朝向问题,这间本该是卧室的小房间没有窗,不开灯时屋里昏暗的像深夜,光源填不满整间屋子,明暗相接处放置着一个正在摇晃的沙袋。 这就是这间卧室里的全部摆设了。 慕南乔手上没带拳套,只是缠着绷带,指关节处的擦伤还没好,被这样紧紧包裹又被汗浸湿,丝丝缕缕的刺痛着。 这么多年过来,他对黑暗的环境还是存在应激反应。 可他不会允许自己做一个天黑后就瑟瑟发抖的废物。 他慢慢解开手上的绷带。 昨天那个瘾君子应该是他二叔给他送来的惊喜,在他二叔眼里,他还是那个被关在小黑屋里只会哭哭啼啼的孩子,以为掀了电闸断了电,他就会任人宰割。 就算没有小邻居,那团人形垃圾也只会落得个头破血流的下场,甚至会更惨一点也说不定。 至亲的人为了利益谋财害命,而只见过一面的人却会真真切切的为他的处境担忧。 鹿祈那张认真发愁的脸又浮现在眼前,慕南乔忍不住弯了下唇角,他接受小邻居的善意,也愿意回馈给小邻居相同的善意。 只是小邻居不必知道。 慕南乔环视这间古怪的卧室,英挺俊美的面孔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透着几分阴郁。 这样的房间不适合阳光来做客,所以他们不必深交。 …… 有专业人士的协助,很多问题都迎刃而解,明明和鹿祈对接的是一位律师,但他总有一种自己被一个团队服务的感觉,效率简直高得吓人。 林渊暂时动不了,但可以起诉恒今娱乐拿到网暴者的信息,然后起诉躲在网线后的臭虫…… 揪出来的第一个网暴者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零八个月,鹿祈把结果发在微博上,下面道歉的排成行,鹿祈的小粉丝们扬眉吐气,在评论区开始冷嘲热讽的模式,顺便帮鹿祈筛选小于三千字的道歉——少的都不合格,心不诚! 但更多的人还在嘴硬,或者干脆销号跑路,然而并没有什么用,第二个被起诉的就是个销号也没跑掉的。 尽管有专业团队在,鹿祈也跟着忙了好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隔壁邻居不知道是不是找到了工作,都是半夜接近凌晨才回来,关门声放的很轻,鹿祈有时候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根本听不到。 他只是想问一下慕南乔的手怎样了,结果一直没抓到邻居的人影。 这么一转眼就过去了半个月,这老楼又停电了。 群里的人都在骂物业,物业不服气的反问是不是又有人拉了电闸,反倒是鹿祈楼上传来一阵欢呼,估计是哪家的熊孩子在庆祝不用写作业。 鹿祈刚煮好一锅小馄饨,站在一片黑暗里,闻着馄饨香味无语片刻,突然听见隔壁的《芦笛之舞》。 想到慕南乔怕黑,鹿祈有理由怀疑对方在放着音乐壮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敲了隔壁的门。 慕南乔刚洗完澡,发梢湿漉漉的往下滴水,听见敲门声,他神色玩味的扬了下眉。 这段时间他们父子俩送给二叔的惊喜可不少,把人逼的又来一次狗急跳墙也不是没可能,毕竟他二叔办事虽然带脑子,但带的不多。 他以为是什么不速之客,却在可视门铃的小屏幕上,看见了那位小邻居。 鹿祈手里不知道端着什么,热乎乎的水蒸气翻腾着模糊了小半张脸,看得出精神好了许多,胳膊夹着那颗发光小趴菜,眼巴巴的等在门口。 像只等待被投喂的小鹿。 然而开了门,慕南乔才发现要被投喂的人可能是他。 鹿祈竟然端着一只小锅,热气腾腾的食物香气见缝插针的往屋子里钻。 “我想着在饭点停电了,你会不会没吃饭。”
鹿祈眨巴了一下眼睛,“我煮了小馄饨,自己包的,要不要尝尝?”
他才不说是担心慕南乔怕黑,毕竟慕南乔是个成年人了,也是要面子的嘛。 只是慕南乔一开门,鹿祈就知道自己多虑了。 有光从屋子里漏出来,慕南乔挺拔颀长的身形被笼罩在明亮灯光里,好像刚洗完澡,明明眼里的凶戾和戒备还没消退干净,但偏偏头发湿漉漉的垂下来,遮住挺括的眉骨,柔和了眉眼轮廓,看着竟然有点乖? 唔,又凶又乖。 还有,502室竟然没停电? 看出他的疑惑,慕南乔倚着门框,低垂着眼睫看他,眼底慢慢涌现出浅淡的笑意:“家里有应急电源,你知道的,我怕黑。”
他这么坦然又从容的点破鹿祈的小心思,倒弄得急匆匆端锅出来的鹿祈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那你吃不吃……” 那只藏在柔软黑发下的耳尖微微发红,慕南乔借着屋里的灯光看了两眼,喉结不自觉的动了一下。 “……吃。”
他从鹿祈手里接过那只小锅,带着人进了屋。 客厅的布置其实也很奇怪,明明有卧室,但床却在客厅的窗子下面,到处都是灯,鹿祈正仰着头看门口那盏漂亮的镂空羊皮纸壁灯。 对慕南乔来说,这里只是个睡觉的地方,他的衣服甚至都不在这里,而是在市中心的一处房产,毕竟这里塞不下一个衣帽间。 他平时没觉得怎么样,上次家庭聚餐,三叔还满脸嘲讽的问他,说他们父子俩抢走了慕氏那么多股份,怎么他还总回狗窝住,是不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当时慕南乔是怎么回的来着? “狗窝有狗窝的好,至少睡觉睡得踏实。”
他得体的微笑着,儒雅的像个真正的绅士,狭长的眼睛里却盛满了刺骨的冷意,“不像三叔的房子,被三婶拿去抵押赌债,现在还没赎回来吧?”
他三叔是老爷子最喜欢的小儿子,老爷子进疗养院修养之前,把在江南的祖宅交给了三叔,听到慕南乔这话,当场差点气晕过去。 一片鸡飞狗跳里,慕南乔只是毫无歉意的一耸肩,“哎呀,说漏嘴了。”
当时毫不介意的问题,现在不知怎么竟然窘迫起来,慕南乔有意无意的挡住卧室安了密码锁的门,状似随意的解释:“卧室……太潮了……” “唔,确实,这间房子朝向不好。”
鹿祈认同的点头,“睡客厅很明智啊,而且屋子里的灯都很好看。”
鹿祈眼睛亮晶晶的笑起来,“你这样,好像睡在一片星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