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的腥气(1 / 1)

这边铃木悟还在因为突然遇到特级咒灵的前身而惊疑不定,那边,乙骨忧太已经被祈本里香三言两语拉近了关系,还套出不少个人信息。

  “诶——忧太你们是邻居啊,真好。”

穿着蓝白病服的少女半倚在靠枕上,看着兴高采烈地说着自己小伙伴的乙骨忧太,原本笑盈盈的眼底露出一丝忧郁,“……真让人羡慕。”

  她最后一句念得很轻,乙骨忧太没听见,满脸赞同地点头:“嗯!悟最好了!”

  长得好看、比他聪明、运动也好、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知识、会玩很厉害的游戏……最重要的是,不会嫌他烦一直和他玩。如果要说铃木悟的优点的话,乙骨忧太觉得自己能说好多条。

  不过他察觉到祈本里香似乎心情不太好,于是克制住安利竹马的心情,试探地问:“那个……里香你生了什么病啊?”

  祈本里香也没隐瞒:“一点老毛病而已,以前在山里受了凉,不小心变成了肺炎,已经快好了。”

  “一定会好起来的!”

乙骨忧太不明白那是什么病,但见对方说得轻松,也只能略作鼓励,他注意到另一件事,“那里香你是自己来医院的吗?好厉害!”

  语气透着真诚的小男孩一脸钦佩的样子,祈本里香微笑:“……嗯,因为奶奶她不喜欢医院。”

  刚结束一套复杂的探查魔法、确认对方现在只是普通人类的铃木悟,一回神就听见了两人的这番对话。

  铃木悟:……

  系统怕他一时冲动给人来个毁灭魔法,连忙将祈本里香的资料展示给他,简单几段话的记录,清晰地向他展示了少女悲剧的一生。

  所以铃木悟当然知道少女平静话语下所掩藏的冰冷的真相。他看向面前微笑的女孩,想到对方最后的结局,眼中不由带了些怜悯。

  祈本里香敏锐地发现了他的态度变化。

  在铃木悟观察她的时候,祈本里香也在观察对方,她注意到铃木悟在听到自己名字后惊讶的表情,随后便一直用戒备的眼神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对方认识她吗?还是听过关于她的那些不好的传言?

  祈本里香不动声色,只假装没发现对方的不欢迎,转头和更好说话的乙骨忧太聊天,同时关注着铃木悟的反应。

  然后就看见在自己说了奶奶的事情后,对方眼神的变化。

  那是什么?同情吗?祈本里香弯起的嘴角有些僵硬,对方软化的态度并没让她高兴,相反,她现在有些生气。

  “咕噜噜——”

  一声响亮的腹鸣打断了祈本里香的思绪,乙骨忧太脸蛋绯红,捂着肚子不好意思地小声道:“我肚子饿了……对不起。”

  见两人都盯着他,乙骨忧太深深低下了头,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而不争气的肚子又中气十足地叫了一声。

  乙骨忧太顿时觉得一辈子的脸都在今天丢尽了。

  铃木悟忍着笑,安慰般地摸了摸自闭小孩的头:“对不起,是我疏忽了……我去问问医生忧太你可以吃的东西。”

  “祈本小姐想要吃点什么吗?我帮你一起带回来。”

安抚好乙骨忧太,铃木悟转身看向另一位病人,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也没有坚持,叮嘱两人几句便离开了。

  ——按系统所说,这是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初识的场景。虽然结局很糟,但他并不打算直接斩断这段缘分。

  *

  医院附近就有卖病人套餐的地方,虽然祈本里香说不需要,但铃木悟回忆了下她空荡荡的床头,还是打包了三份。

  路过前台的时候遇到了一场骚动,铃木悟本来没在意,却听到了祈本里香的名字。

  闹事的是一位精瘦的小老太,正垮着脸和前台抱怨:“都说了她只是小毛病而已,你们又把她送来医院做什么!”

  旁边警员打扮的年轻女士拉着她劝导:“里香的病一直在反复,不及时治疗很可能恶化……而且她也需要心理辅导,您也知道山上的夜晚对小孩子来说……”

  “那是她的报应!”

谁知原本还算冷静的小老太忽然像被踩中雷点似地,不管不顾地大喊起来,“她害死我儿子,现在还想来拖死我这个老婆子吗!”

  警员小姐被她充血的双眼盯得头皮发麻,后悔刚才说话不够周全,只好不停道歉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大约是想起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公共场合,小老太没再继续嘶吼,不情不愿地在前台指导下结清费用。警员小姐松了口气,随即听到对方在神经质地呢喃低语:“贱人留下的赔钱货……没一个好东西……等我儿子回来……”

  不知为何,警员小姐后背升起一阵寒意。

  那边闹着在办出院手续,铃木悟没有继续看下去,皱着眉快步离开。

  系统给出的祈本里香的资料非常简略,母亲失踪,父亲带着她上山,结果父亲死亡只有女儿被救下来,和奶奶关系不好。

  现在看来,祈本里香的处境或许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不堪。

  抱着晚饭回到病房,里面两个小孩正聊得高兴,铃木悟没有说刚才看见的事,将食物分给他们,催促两人快吃。

  那毕竟是他人的家务事,他就算想帮忙也没立场插手,只能做点这种小事。

  然而办理出院手续花不了太多时间,祈本里香才吃掉一半的便当,病房门便被人不客气地拉开。

  面色阴沉的老妇人走进来,扫了眼被吓了一跳的乙骨忧太和面无表情的铃木悟,又看看孙女手里的饭盒,“呵,勾人的本事不小……磨蹭什么,跟我回去!”

  尽管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但那股直观的恶意还是让乙骨忧太感到害怕,不知所措地朝铃木悟投去目光。

  铃木悟也如他期望那样,像一位沉稳大人给出建议:“请至少让祈本小姐把晚饭吃完吧。”

  然而此时就算真的是一位有话语权的成年人,老妇人也不会听的,见到说话的只是个六岁小孩,就更加不会理了。

  祈本里香很了解她的奶奶,所以她只是有些遗憾地放下饭盒,用纸巾仔细擦了擦嘴,对两人笑着摇了摇手:“那就再见啦,谢谢你们的便当。”

  本人都这样说了,其他人也没办法,只能看着老妇人把人带走。

  直到对方离开好一阵,乙骨忧太才敢长出一口气。

  “……悟,我是不是让那个老奶奶生气了?”

他小声问自己的朋友,有些难过,“她看起来很不高兴……”

  铃木悟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只好摸了摸他低垂的脑袋:“和忧太没关系,是老奶奶自己心情不好。”

  好在乙骨忧太的父母也随后赶到了医院,在医生确认乙骨忧太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两人便办理了出院手续,将两个孩子接回了家。

  因为铃木悟的父母恰好也有事没在家,乙骨夫妇便让他留在自己家,出于对乙骨忧太的担心,铃木悟没有拒绝,“那就打扰了。”

  第一次可以和朋友睡一张床的乙骨忧太眼睛睁得圆圆的,视线跟着铃木悟转来转去,又兴奋又紧张:“悟会觉得不习惯吗?要不还是分开睡吧?我怕感冒传给悟……”

  铃木悟穿着他闲置的睡衣,两人年龄相同,身形也差不多,因此穿着还算合身。

  听到乙骨忧太的一连串问题,铃木悟的回答是直接把坐在床上毫无睡意的小男孩按下去,然后关灯,爬上床躺好:“才不会那么脆弱,快点睡吧。”

  到底是小孩子的身体,就算再怎么兴奋,乙骨忧太也很快撑不过困意睡着了。

  铃木悟看了他一阵,交代系统晚上时刻监控乙骨忧太的状态——现在系统的忠诚度已经被道具刷到了满级,铃木悟对它还是比较放心的。

  这边两人一夜好眠,另一边,祈本里香却睡不安稳。

  被奶奶带回家后,一进门就被推着去跪倒在父亲的灵位前。

  “都是你们害的!我可怜的健太,怎么就遇到你们两个丧星……”老妇人面容扭曲,按着孙女的头跪在灵前,强迫她向自己的儿子赎罪,“……好好地去爬什么山……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对这些赌咒般恶毒的话语,祈本里香已经能面不改色地全盘接受,奶奶从以前就不喜欢她的妈妈,也不喜欢她。之前在外人前她还会装模作样,但自从那个男人死掉之后,她就越来越极端。

  祈本里香的额头压着冷硬的地板,放在脑袋前面的双手不自觉抓挠地面——对父亲的死亡、还有奶奶的哭嚎,她都没有任何感觉,甚至有种扭曲的快感。

  如果告诉旁边的奶奶,她的儿子究竟是怎样的“好人”,她还能这样憎恨自己吗?

  ……大概还是会吧,毕竟在她眼中,一切都是别人的错。

  等到奶奶发泄完,祈本里香终于被放回房间睡觉。但不知是不是大病初愈、又跪得太久,她一直睡不安稳。

  意识在梦境与现实间沉浮,耳边一直有奇怪的呜咽。

  ……是奶奶吗?

  泥土混着血的腥气隐隐约约地传来,想要捕捉时又消失了。

  大概是客厅的灵位那边吧,那里供奉着父亲的骨灰,和奶奶从那座山上挖来的泥土。

  祈本里香迷迷糊糊地想,但她实在太累了,不愿再探究那是什么,放任自己沉入深眠。

  *

  对于在学校里再次遇见祈本里香这件事,铃木悟没什么意外,乙骨忧太倒是很惊喜。

  祈本里香比他们大一级,想要偶遇并不容易,只是他们两个班的运动课恰好在同一时段,因此休息的时候就被祈本里香找上来。

  “好巧啊,又见面了。”

祈本里香走到运动场边偷闲的两人面前,弯下腰朝他们笑得很甜,“忧太、悟。”

  “诶?里香?你也在这里上学吗?”

乙骨忧太惊讶抬头,看清少女的脸后显得很高兴,“你的病好了吗?”

  铃木悟一时不知该吐槽乙骨忧太直白的问法,还是他太迟钝,对方明显是故意来找他们的。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对祈本里香礼貌地微笑:“你看起来气色不错,祈本学姐。”

  “诶?”

乙骨忧太被他提醒,才发现对方穿的是二年级的制服,“啊、对不起,学姐……”

  “直接叫我里香就可以啦!”

祈本里香笑了笑表示不用在意,一脸好奇地朝他们歪了下头,“忧太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怎么不和同学一起玩?”

  “我已经完全好啦!”

乙骨忧太有问必答,“我们在这里是、呃、不想晒太阳……”

  其实是铃木悟不想应付一群小不点,随口找了个借口过来偷懒。而比起刚认识的同学,乙骨忧太当然是选择跟着竹马一起离开,只不过这个借口,对认识的人解释起来就不那么好开口。

  铃木悟把他从尴尬中解救出来,他看了看远处二年级的班级,再看向祈本里香,把问题抛了回去:“学姐呢?不回去没关系吗?”

  “说了不用叫学姐啦!没关系哦,反正他们也不喜欢我……”祈本里香漫不经心地解释,然后在两人旁边坐下来,“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好啊!”

乙骨忧太十分高兴的接受了。

  “……好的。”

铃木悟很想吐槽你这不是已经坐下来了,但出于交际礼仪也答应下来。

  祈本里香笑得眯起了眼睛:“那就打扰你们啦~”

  这之后,不知是有意无意,祈本里香经常找他们一起玩,铃木悟看着有说有笑很快成为好朋友的另外两人,想着果然如此,便也放任事态发展。

  离两人的分别还有四年,在那之前,就让他们好好珍惜这段友谊吧。

  不过……铃木悟眯起眼睛,看着祈本里香的背后,那上面似乎沾了些不干净的东西,是叫做“咒力残秽”的东西吗?

  想着祈本里香是不是遇到了咒灵,要怎么提醒对方,但还没等他想好说辞,祈本里香就先出了意外。

  在那道残秽出现后不久,祈本里香就没来上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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