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绮凝抬起眼，细细听他说。离京虽只有一年，但确实是发生了不少事。最初时，还要从他们从西北开始说起。“想必你也知道，我被算计了。”
裴锦之说道。叶绮凝知道他说的是沐清炎的事情。她点点头，随后听裴锦之道：“其实当日我是将计就计，真的揪出了几个参与叛乱的人。”
那些朝臣所为的不过就是一个钱字。前些年，边关着实安稳了一阵。可随着他的销声匿迹，边境再次蠢蠢欲动。可惜这帮酒囊饭袋，想的却不是如何保家卫国，而是该如何从这场战争中捞上一笔。裴锦之一阵叹息。“他们不可谓不是人精，知道要打起来了，便率先积攒了军资，只等到时候高价出售。”
叶绮凝一阵发冷。“覆巢之下无完卵，他们就不怕？”
裴锦之冷笑一声。“他们有什么可怕的？养尊处优惯了，便觉得总有人会为他们冲锋陷阵，边关永不破，他们高枕无忧。”
叶绮凝说不出话了。这可真是……无知。“那后来呢？”
叶绮凝定了定神，继续问道。叶绮凝记得，裴锦之被抓起来的罪名是污蔑重臣。若是最初时的被证实的确是有反叛之心，皇上应当不会如此昏庸才对。而且，他还在忌惮裴锦之手里的势力。提到后来之事，裴锦之脸上一阵嘲讽。“后来，那沐清炎给的名单就逐渐荒谬起来，真假掺半，搞垮朝堂，便是他的目的。”
“那你怎么还上当了？”
叶绮凝急切问道。按照裴锦之的谋划，不可能会这样轻易就中招了才对。一定是有什么其他原因。果不其然，裴锦之淹了摇头。“我并未上当，一切都是和皇上商议后的结果。”
叶绮凝一愣。“什么意思。”
裴锦之垂眸，叫人看不清眼中神色。“我与皇上禀明了此事，在调查清楚，这几位大臣确确实实是清白无辜的之后，便商议着联手做一场戏。”
“做戏？”
叶绮凝疑惑，随后又恍然。怪不得。虽说裴锦之是拿到了名单才行动，但是铲除重臣这件事，本该是伤筋动骨。却都被皇帝轻易应下了。原来是做戏。这就合理了。叶绮凝示意他继续。既然是做戏，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总要有一些原因。旁的原因，叶绮凝暂且想不到。只能想到一个最合理的解释。那便是……果然，裴锦之嗤笑一声，似乎是有些嘲讽。“沐清炎的幕后之人，我们查了许久都没有查到，想来只有引蛇出洞最为稳妥，于是，我和皇上将计就计，同时与这些重臣配合，假意中计。可就在要收网的时候，皇上反悔了。”
叶绮凝心中一沉。果然，是她心中最坏的情况。裴锦之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叫自己冷静下来。“他确实是将计就计，不过是借着这次机会，叫我彻底失去民心，也叫朝中文臣与我离心，再借故将我下狱。”
叶绮凝愕然。“怎么会这样？你毕竟……你毕竟手里还有黑市。”
她本想说，裴锦之毕竟是皇上的儿子。想一想，却又作罢了。若是皇上尚且顾忌父子之情，裴锦之又何至于落到这般地步。裴锦之轻笑一声，自己也觉得可笑。“正因为我是黑市之主，他才要用这种方式来将我抓起来。他垂涎黑市势力许久，我却始终不放手，他干脆鱼死网破，左右他也得不到，便叫我也失去这股势力。”
“什么意思？”
叶绮凝皱了皱眉。难不成，事情比她想的更糟。裴锦之的话，肯定了叶绮凝心中的猜想。他深深吐出一股浊气。“他打的主意，先将我处决，再发密信，说情报的来源是黑市，然后顺理成章下通缉令，叫黑市从世上消失，随后再假惺惺对我追封，如此，便能将自己从毒杀亲子的罪名中解救出来。他不过是个被歹人蒙蔽的皇上，忍痛杀了爱子已是极为心痛，追杀黑市，也不过是为子报仇。”
黑市没了，景王没了，皇上也落了个好名声。当真是好算盘。叶绮凝听得一阵阵发冷。虽说早知帝王无情，可他这般行事，实在叫人太过心寒。裴锦之见吓到了她，连忙缓了声音。“吓到你了？”
叶绮凝摇摇头，看向他的时候，眼中复杂不清。她并不觉得害怕，只是有些心中发酸。一个外人，尚且觉得不公。裴锦之又是用什么样的心态，将这些事情讲述完后，还能来安慰她。她动了动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地抱了抱他。没什么能说出口的。裴锦之身上一僵，随后放松下来。“没事。”
他说，声音里甚至还带着笑意。“我早就习惯了，我只是没想到……从前我只觉得他平庸，没想到会昏庸至此。”
叶绮凝点了点头，侧脸蹭在他肩膀上。“事关天下安危，我本想着，理应告诉他，却没想到，他为了除掉我，竟然能用江山社稷做赌注。”
确实不该是帝王所为。叶绮凝也以为他只是不待见裴锦之，如今这番行为，确实是有一些太出人意料了。“他为何一定要除掉你？”
裴锦之摇了摇头。“或许是为他儿子铺路吧。”
他的声音很淡，但是显然，已经将自己从‘儿子’中除名了。“太子渐渐年长，他有意扶持，而我就是太子最大的阻碍。”
他有势力，有民心。皇上不得不防。“但这般手段，实在太惨烈了些。”
裴锦之似笑非笑。“若是他那个废物儿子真能斗得过我，又怎么会轮得到他出手。”
叶绮凝抽空想了想那个太子，觉得裴锦之说的有道理。太子确实是最像皇上的人。有野心，却又极为平庸。“大概这就是天下父母心吧，总是想将最好的捧到自己孩子面前。”
裴锦之的话里带着嘲讽，极为不屑。叶绮凝拍了拍他的背，想到什么，连忙正色问道。“梅妃娘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