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
娟娟毫不犹豫的说道：“婶子，我不想去读书，我就想留在家里赚钱，没别的。”
余小螺顿了顿，眼角余光又扫了一眼贺杏花，见她满脸的心疼，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然后笑着说道：“可是你不读书，以后就不认字，不认字就不会算账。”
不会算账，娟娟听了这话之后，神色有些犹豫，“可是……不会算账，好像对我也没有什么影响。”
余小螺打断了她的话，乘胜追击道：“你不会算账，一时半刻还行，若是日后万一以后嫁了人，钱不都得拿捏在别人的手里，万一被骗了，可怎么办！”
娟娟手指在掌心重重的按了按，垂着眸子，然后半天没说出话来。场面十分静默，余小螺和贺杏花二人也没有说话，只等着娟娟自己想通。过了半晌之后，娟娟才狠狠的一咬牙，道：“婶子，我想读书认字，等着把字都给认全了，也学会算账，不会再被人骗之后我就不读了。”
贺杏花明显是松了一口气，余小螺也默默的叹气，她也只能是劝到这里了，娟娟不想读书，到底也不能硬逼着她去读，否则会适得其反。“行，我就替你娘答应了，杏花姐，这样总能放心了？”
余小螺笑了笑，她家两个小女娃也挺懂事，不知道会不会和娟娟一样，也不想读书？哎，真是头疼啊。两人和娟娟说通之后，今天已经耽误了不少功夫，便打算启程去隐雾岛赶海。可左等右等，东姐荷妹都等来了，就是等不来大鱼。没了大鱼哥哥，果子急的在门口左右的张望，小短腿哒哒哒的跑到门口，又哒哒哒的跑回来，脸上都是失望，小嘴往下撇，明显是不高兴了。“奇怪，今天大鱼怎么没过来？”
贺杏花也往外张望了几眼，到底是没看到人影。而这时，包打听荷妹忽然一拍大腿，道：“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我回去的时候路过大鱼家，大鱼和他奶奶好像因为什么吵起来了！”
“吵起来了？大鱼不是一向很孝顺，怎么可能和他奶奶吵架？”
余小螺顿了顿，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大鱼奶奶起初是想让大鱼赚钱攒束修，目的是为了上学堂，现在学堂都建起来了，自然是不可能再让大鱼跟着自己赶海，怎么没想到这一茬呢！“幸好荷妹你提醒，咱不在这等了，得先去大鱼家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余小螺说着，便起身朝大鱼家走去，后面几个人也跟着。路上的时候，荷妹的嘴还在哒哒哒不停的说，“肯定是大鱼奶奶不想让大鱼赶海了，也是，家里出个读书人光宗耀祖，比什么都强！”
“我就把我儿子送去了学堂，也不指望着他考什么举人老爷回来，能考个秀才也好啊，到时候也不用再交什么税了！”
东姐说道：“大金嫂也把儿子送过去了，说死也不让儿子走他爹那条老路，哎，要是有办法，谁愿意自家男人去赶海？”
说着说着话便到了大鱼家，还没进门，就听到了里面的争吵声。“奶奶，您就让我出去吧，小螺婶子现在肯定等急了，我说了我不想读书，不愿意读书，我没那个天分和脑子，您就非得逼我吗？”
大鱼的声音透着疲惫，央求，而此时，另一道苍老的女声也响了起来，没有了往日的慈祥和和蔼，态度十分强硬，不容拒绝。“不行，谁说你不是读书的料！大鱼，你听奶奶说，赶海赚的是眼前的钱，你是男孩子，外面天高海阔，奶奶希望你多出去走走，见见世面也好，别总窝在咱们这个小渔村！”
“咱们这个小渔村挺好的，奶奶，我不想去外面，天高海阔都不关我的事，您就让我走吧！”
“你这孩子怎么就说……”现在贸然闯进去也不太好，余小螺敲了敲门，这突兀的敲门声，让祖孙二人的争吵终于停了下来。大鱼过来开了门，看见余小螺之后，他抿了抿唇，道：“婶子，我这就走。”
“不许去！”
大鱼奶奶一把就拽过了大鱼，眼眶通红，“说了不许去就是不许去，奶奶希望你读书，以后出人头地，大鱼，你怎么就不明白奶奶的苦心呢？”
余小螺按了按大鱼的肩膀，道：“大鱼，你奶奶说的对，读书才是正道。”
“婶子我……”大鱼也红了眼眶，梗着脖子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余小螺沉默了半晌，气氛僵的有些厉害，之后她沉声说道：“大鱼，你说说是为什么不愿意读书？别拿什么天分，不是读书的那块料说，这不是理由。”
又是一阵沉默，大鱼奶奶急了，用力的拍了一下大鱼的后背，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说啊。”
大鱼被猛的拍了一下，神情一震，这才说道：“奶奶年纪大，以后万一有个病有个灾，我却在读书，一分钱不赚，也帮不上忙，还有……我想多赚钱，以后给奶奶打个好的寿材。”
就知道是这个原因，余小螺叹了口气，说实在的，就算是教书先生不收束脩，东门岛上也有一些人家没有把孩子送过来读书，家里穷，还不如让男娃早些学本领赚钱。大鱼奶奶长叹了一口气，“你这傻孩子，奶奶活这么大年纪了，有口好的寿材，死了还能复活是怎么的？奶奶现在身体健朗，不需要你照顾。”
余小螺深以为然，大鱼奶奶这话说的没毛病。死了就是死了，弄个金丝楠木的棺材，也活不过来了。“再说了，等你以后读出头，觉得奶奶辛苦，就给奶奶请丫鬟和婆子，到时候家里有个读书人，也没人再敢欺负奶奶！”
大鱼奶奶的最后一番话成功的让大鱼动容了，他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奶奶，我听您的，去读书，不过能让我再跟着小螺婶子赶最后一次海吗？”
“可以，只要你愿意读书，什么都行。”
大鱼奶奶痛快的答应了，今天先生只是试着讲一次课，还没有正式的开课，所以几个孩子还能跟着再赶一次海。在小船上，果子双手托着腮，面朝大海，小脸绷紧，道：“大鱼哥哥，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赶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