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还早,回到住处,义净继续读信回信,而弘祎论师则拿着一堆信,从中间取出了一封,对义净说:“有趣,我的一位朋友也到了这附近,江宁一带。你们要不要一同前往?”
义净想了想,对弘祎论师回道:“咱们在扬州还要待较长时间。这一段时间里,咱们各自行动,这样各不耽误。”
弘祎论师笑着答应,背着行囊,先行辞别,前往江宁。在送别弘祎论师之后,义净这才对善行笑着解释了一番窥基法师的情况,并再次提醒善行,尽管很多人都希望看到神迹,都希望得到天神护佑,但那些都不是应该外求的,最好能够靠自己的努力来获得。只要心志坚定,不向外寻求,那么,得到别人无法想象的成就,也就是一件比较简单的事了。善行听了,若有所思。义净劝善行,既然无视,不妨写信给家人报报平安。善行却问道:“素闻这里繁华,是众多朝廷选择的都城所在地,师父没有想去看看吗?”
看善行的意思,义净明白,他是想在出国之前再多看看大唐的大好河山。他没有反对,干脆也收起信件,背起行囊,和善行朝郊外走去。他们走到野外,看到很多人在田间忙碌。善行问义净:“师父,你明明可以在土窟寺里继续好好努力,为什么会考虑让自己的前期努力几乎全部清零的求法行程呢?”
义净看了看善行,让善行看来来往往的人:“你看他们,他们的身上有很多很多的束缚,你能感受到吗?”
善行说:“什么束缚?”
义净指着远处一个行脚的卖货郎,对善行道:“你看,他对自己所挑着的那一担货很重视,很小心。为什么?因为那是他的生计。”
又指着那些在菜田里干活的人:“你看他们,他们对菜地很重视。为什么?因为他们靠这些菜田活着。”
善行:“人不都是这样吗?”
义净笑着说:“不一样。无论是被什么束缚住,都会有不一样的状态。你刚才注意没有,扬州的山水和晋中、贝州、齐鲁的山水相比,可要清亮柔美不少。”
善行问:“这不是一回事吗?”
义净笑着说:“你没有注意,是不是因为你的头脑和思绪一直被你的问题和困惑占据着了?”
善行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道:“师父,被您说中了。这一路上,我常常在想各种各样地事情,简直有十万个为什么藏在心里。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那些咒语就有那么神奇的作用?我们又是如何将那些咒语的作用发挥出来的呢?我很想搞明白这些为什么。”
义净笑着说:“窥基法师还在世,因此,你如果对他出家修行中的一些问题有疑问,可以直接问他。关于他那三车的来历,其实就是亲眼见过他出行,才知道的。他十七岁,太宗贞观二十二年(648),才得以成为沙弥。现在窥基法师在慈恩寺讲法,你如果感兴趣,可以写信询问,如何才能得到天神护佑,不需要以自己猜测的方式来推论。”
善行明白,义净是在用这种方式提醒他,不要将问题全部放在心里,应该想办法去找到确切的答案。义净见善行稍微明白了一点,于是提醒他:“你可以去问问田间劳作之人,看看他们是否看蓝天白云?”
善行明白,义净又是想提醒他某些事情,于是照做。结果,他问了很多人,有人说看了,有人说没有看,更有人直接在回答:“蓝天白云有什么好看的呀?”
还有人嘀咕,觉得僧人吃饱了没有事做,才会问这种类型的问题,他们可得忙着干活才有饭吃呢。善行将所获得的信息带回,义净笑着提醒他:“看,这就是我和你现在要慢慢去懂得的道理。”
善行追问:“什么道理?”
义净问:“我们富有吗?”
善行笑:“不富有。”
义净笑:“可刚才明明有人说我们很富有呢。”
善行憨憨讪笑:“那是他们误解了我们。”
义净问:“真的是误解吗?也未必。”
善行不解。义净笑着说:“他们被田地和生计困住了,只能做一个普通人,每天忙于生计。而我们不同,因为我们什么都不要了,就不会被那些田地乃至名利之类的东西束缚住,所以,我们确实富有。以前,我不懂庄子为什么每天做几双草鞋也能逍遥,现在才明白,他确实是得道之人。”
善行似有所悟,问:“师父,你是说,我问你的问题,实际上是在自己束缚自己?”
义净笑着说:“难道不是吗?如果被困住了,不就应该解脱出来,享受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