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排。阿貂眯起眼看,站出去的,基本上都是有家有室的伙长。这也难怪,有家有室后,钱财花销过快,常常捉襟见肘,能有个贴补的活计都拼命想参与进来,反观那些单身汉,压力小,自然更加惜命些,于他们而言,钱哪有命重要。只令军饷艰难度日,也不能随便就去搏命。想了想病重的老娘,阿貂咬着后牙,蹙紧眉头,罢了,他既不能堂前尽孝,暂有不能上阵杀敌,还不如去搏一搏,给家里留下点银钱。他还未曾婚配,更无有中意女子,所以也谈不到辜负了谁。思至及此,他不再犹豫,直接挺身而出,站在准备接任务的前排。台上县尉大人一挑眉,心下暗喜。原本以为拿命搏的事没人会响应呢!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果然是贱民贱命,如果这事换做是他,就是给做金山也不能去啊,民间俚语有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都死了,还有什么以后,这帮孔武莽夫,真是光长个子不长脑子。“谢将军,有劳你登记造册,我这就回去复命,剩下的事你安排即可。”
县尉大人一拱手,对着谢将军道。谢将军不敢怠慢,从一旁书吏手中接过登记好的花名册上前递到县尉大人手中,半弓着腰恭敬答道:“这个您放心,我来安排,我这就遣人送你回去。”
县尉大人满意地点点头,要不说人家是将军,就是会来事,还懂得为上封着想。所谓龙生九子各不相同,都是当兵的,有些要送命,有些就能高升。目送着县尉大人离开,谢将军带着几名自愿接受任务的火长开拔兵库。兵库在县衙西北角,西北为乾,主金。在这里建筑兵库,自然有为天下百姓守国门之意。递上令牌,门口士兵恭敬地在前引领着几人走入兵库重地。阿貂走在队伍最后,看着院中参天古树,他心底突然涌现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凉。步入二门,一道朱红色大门映入眼帘。上方一块黑底金字匾额映入眼帘:兵库。墙面一旁盯着个小牌写着:兵库重地,闲人勿入。前方带路的谢将军没有停留率众直接高抬腿走进屋内。众人有些是第一次来,也有些来过几次,来过的自然要对着新人,拿起兵器架上的武器卖弄一番。高声讲着这些武器的用途以及使用距离。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可也有些特定的时候,短小精悍地武器反而比长的武器更加容易得手。凡事没有一定可言,只有相对而言。看着架子上一排排用黄油封存的武器,阿貂心下轻叹。如果不是出任务,很少能让他们用这种锻造淬火都属佳品的武器,这些只有尖锐部队才配使用,普通士兵只能用些钝拙卷刃的武器,难怪在战场上总是节节败退,很多时候,不过是武器不如人家罢了。“会弓箭的兄弟,多拿些箭只,会有远距离射程。”
谢将军安排着。看到一旁的发呆阿貂,走上前拍了怕他的肩头,和颜悦色地宽慰道:“这位兄弟不用如此紧张,只管放宽心,一切有我照应着。”
阿貂点点头,没有多言,反而是走到一旁认真挑选起武器。谢将军没有追过去,只是眯眯眼看着他的背影。或许他有些生气,认为这小子有点不给他面子,更没有表示决心。未行春风,妄得秋雨,这个谢将军也是想瞎了心。虽然名为将军,他一没有给麾下带来任何收益。二没有麾下带来福利。只想用身份来压人,那根本就行不通的,只是到现在他似乎还是没有想明白这个道理。挑选完各自心仪的兵器,众人脸上喜不自禁,在谢将军带领下众人走到后面马厩,为了节省时间,这次每人分得一匹战马作为脚程。这可是骑兵才有的待遇啊!这是什么弥天任务,能够让他们如此舒服。众人暗自决定,要好好完成此次任务,不然对不起自己得到的待遇。伸手拂了拂分配到的枣红马前额,阿貂皱眉跟在后面翻身上马,疾驰而去。他身旁伴着的是一直没发生的同僚,名字他记不太清,但这位也是个闷葫芦型的,从出列到挑选兵器,也是跟他一般一言不发,愁眉深锁,不知道是否如他一样,家中等银钱救命。如果是一样的,倒是在任务中互相帮衬一把,如果分得的银钱够多,倒是可以挪一部分出来,一起度难。不得不说,阿貂是个心善的。“谢将军,咱们去执行的是什么任务啊!”
奔跑间,有个急性子的同僚忍不住开口询问。毕竟待遇太好了。谢将军在马上哈哈大笑:“很简单,就是去杀个人,对于咱们来说,这还不是简单轻松的事!”
“那是,那是。”
那同僚马上接口:“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人啊?”
“哎~”谢将军有些不悦:“这些岂是你我能够知道的,我们是兵,只要知道任务就好,得到赏金就好!”
“是是是!”
同僚见好就收:“是我失言了,将军勿怪!”
“自家兄弟,有何怪罪!”
谢将军皮笑肉不笑地应承,说罢策马跑在前头。与他恶言,任何人都不应该跟他并驾齐驱,其他士兵都懂,只有这个愣头青不懂。要不是借由封住他的嘴来警告众人,他当场就会一马鞭飞过去抽在他身上,让他知道什么是规矩。一行十七人再无言语,直到树林前勒马停驻。谢将军坐在马上一指前面树林,道:“弟兄们,翻过黑松林,过了沿渡河,就能看到一条官道,傍晚时分就能有一行人马到来,为首的是个少年,身旁会有一名老者相伴,只要把他们全部诛杀,你们就是大功一件,我们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吗,记住,不能留活口!”
“是。”
众人整齐划一回答,倒也算得上声如洪钟。谢将军满意点点头,然后一挥手:“时间还早,原地休息,进些干粮,等待时机。”
拴好马匹,取下干粮跟水囊,众人席地而坐。许是接到任务高兴,众人脸上倒是一派喜色。除了阿貂和另一个闷葫芦伙长。阿貂凑近,把手中的水囊塞在闷葫芦手里:“喝点。”
闷葫芦瞥他一眼,然后低声说:“谢了。”
“不知道对方伸手如何?”
阿貂状似无意呢喃:“不知道几人能真的拼命厮杀。”
“我能!”
闷葫芦没有看他,只是盯着不远处的树林,回他。“我也能,我需要得到赏金,救母!”
阿貂为了显示诚意,先说出自己的困境。“我是为了小妹!”
闷葫芦抓起水囊,狠狠灌了一大口!阿貂没说话,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两下,以示安慰。都是天涯苦命人,但凡有选择,谁愿意以命相搏。“那一会开打,不管他们,我们相互照应,争取早点完成任务领赏!”
阿貂定定看着闷葫芦道。“嗯!”闷葫芦重重点头。俩人的攻守同盟达成后,又陷入无语状态。与那边卖力讨好不同,阿貂他们只想凭借着自己的能耐讨到赏金,让家人能轻松些。多年当兵的经验让他不屑于讨好上峰将军,他知道这次任务,他们也就能得到点赏金,而上峰,却是能够加官进爵再次高升的。就是不知道这次的任务,谢将军能升上啥位置?不过从谢将军的言谈举止中,多少能猜到,至少跳一级。密林深处,遮天蔽日,独享一份清凉。吃过午饭后,众人寻了石头躲在密林中各自养精蓄锐,只等时辰到了,就去埋伏。谢将军睡不着,或许是太过兴奋了。他脑中飞快旋转,抓着刚刚跟他聊的比较妥帖的一个火长一同去方便。不远处有一洼水潭,水潭上方悬挂着一小股飞流直下的瀑布。水声淹没了话语声。只能看到谢将军在他耳边耳语了什么,他先是吃惊,不敢置信,之后双眼冒光,两侧鼻翼忍不住扩张,相互煽动,像是极其亢奋。最后,他重重地点头。算是同谢将军达成协议。时间推进,众人休息完毕,早早赶往埋伏现场。谢将军满意地点点头,叉腰站在高处,看着手下这些将士藏匿的地点。不愧是多年老兵,却是不用他怎么操心。对着刚刚与之谈话的火长放下,比出个手势,然后不慌不忙,踱着步子,走回刚刚休息的地方。厮杀是不用他的,只等他们成功后,来这里集合便是。能或者回来几人,那就不是他能控制地了,其实从他这里着想,巴不得都不回来,他独得赏赐,可谁让他是心善之人,自然还是希望能够回来个一两人,只是这个数字不能再多了。要是再多一些,那要分的,噢,那要再多分的可算是他的钱了。其实真讲起来,谁回来啊都无所谓,只是那个在兵库不把他当回事的小子不能回来。这话说不出口,可心里啊都是记得,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隐匿于草丛之中,虽然微风徐徐,气息也算可爱,可无论怎么去讲,也是阻挡不了蚊虫的叮咬。这些个人,虽说隔着了个麻布衣料,可身上脸上也被咬起一个个大包,让众人苦不堪言。只盼着苦主赶快到来,一顿厮杀也好过这样的煎熬。过了不知许久,又是拍死一只蚊子,阿貂环视四周,他总感觉有人向着他这个方向缓慢移动。但是定睛去看,又什么都没发现,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正在此时,远处一串疾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来了!”
也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声,接着,那个谢将军也不知何时过来,手里提着腰带,好似还想要再说些甚么,却是来不及了。再谈众人,都是眼睛一亮,纷纷调整呼吸,准备在马车行进过来之时予以暴击。正在此时,阿貂感觉自己的腰腹部被猛烈撞击,他不堪忍受一下子跃了起来。正巧马车赶到,他矗立官道之中,隔着几米的距离与高头骏马遥遥相望。时间似乎静止,谁都没有想到他会突然站起来。无可奈何之下,众人只能一跃而起,向着马车围拢过去。阿貂似乎是吓到了,站着没动,闷葫芦走到他身侧,也没有动,跟随阿貂的眼光看向他刚刚藏匿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