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东去多少里,徐期终是困倦几分,不觉之间,脚步便显得更沉了些。正这时,旁的两位黑甲卫士各上了马,徐徐而前。稍是回首,且看另外几个,均还是迈着步子,紧跟范瑾徐期他等四处。如此,倒也无需范叔多言,徐期心中就有了数。看这样子,该是怕自个儿同这范叔逃之夭夭,故而留了二人骑着马匹且当以防万一的用处。徐期本是困倦几分,见状如此就也不好多言,更是强打几分精神在,人家对咱还有几分防备,既是如此,无论多累,到底也是不该上马,多些心思儿。遂是强忍疲倦,只是低首踱步而行,终于是瞄见前面那个军爷站住了脚。哎?徐期也忙停住,稍是侧目,是见范叔也停住脚。不多时,旁的几个四散开,前头儿那个更向前。顺着前面瞧,徐期便是见有那么一顶黑帐子在眼前。再细瞧,两面朱红色三角旗在最上面儿,风是呼呼吹,它们也迎风扬,色是足艳丽,自然位不低。见过这些,心中有数,脚下就不由得有那么一丝发颤。虽讲从前也见过甚么大员,可这军中到底和那些笔墨之客不同、再说前面儿的那个卫兵前行几步,伸手把那帘子挑起,徐期眯眼看去,只见是有火苗在里面吐。定睛细看,原是几根木头搭成的灶,上面架着锅子,不知是在煮甚么东西。他使劲嗅了一口,倒是只有一点儿清香,旁的都未闻及。才想了这么一些玩意儿,后头儿就有一个兵士伸出了手,倒无迟疑,且是把徐期向前一推。罢了,兴许是觉得力气有些过了,等及徐期回头,那厮也还陪着笑脸:“这个呵,张将军啊就在帐子里,我想,二位有话直去讲过便好,不消多想的呢。”
徐期心道,与他说甚也没甚个意思,就只点头,且算应了。旁的几个看过,自是向前扯住,徐期便是稍稍慢了半拍,低着个脑袋,跟在范叔后头,步入其中。或是在外未来及看清楚人儿,到里面才见张将军就在正中坐。真讲究起是与先前不同样,一柄横刀立泥中,将军手握好大的羊腿肉。或是一时这张将军也未看清晰,有过一会儿才是露出笑脸,颤颤巍巍站起身,就是笑指着给左右看:“就这两位,乃是邺城来的,这一路可远,故而我才信的。”
听过张名将军讲,徐期忙是抬起手:“张将军谬赞。”
范瑾闻言颔首,也如徐期一般行礼:“我等二人现是无了留处,还望可在张将军麾下效力,刀光剑影之事不避,但保所为可保一方土地。”
按说这话有些明,平素只是可意传,如今这话讲出来,便是捅破窗户纸。如故,众人闻言,一时都还愣住。也不晓得是哪个旁人回神儿过来,哈哈一笑,便是颔首。稍停,这个是看张将军的脸:“名哥哥,要说人家也是把你当个人物,你不得表示表示?啊?”
罢了,又是收敛:“咱们这般,无非都为百姓,心是这般想,话可是少讲,事是得做出来的哩。”
旁的是另有一个,肩甲还未披上,直接行来,揽住范瑾肩头:“这位兄弟看来比我年长,按说我得唤声哥哥,只是身在营中,咱也就不好再讲这些。”
范瑾稍稍低下头,随之迎和:“那是。”
稍停,这将忽而一愣,忙是转身就拜:“末将放肆。”
“不必。”
张名抬了抬眼,那将便还回来坐下。稍候,这张名摆了摆手,徐期见状也还坐下,范瑾或见这张将军未是再言,便也是随之坐了。刚刚坐定,就见这张将军又是咬了一口羊腿,该是等过十几呼吸,这将军才是点点头:“他们是拿见客的礼了,这不大妥。”
范瑾颔首:“是。”
“咱们夜不收不养闲人。”
“是。”
“你我先前阁中论事,是该何时动身?”
话到这里,张名忽而一笑,伸手就点徐期:“这个,你来试着讲讲。”
徐期颔首,稍停片刻且言:“该是明日动身。”
“然。”
于是,事算落定。张名又是低头,似是想了些甚么,侧面朝着旁的一个:“大猪哈,今晚他们俩个就先和你呆着,至于后头儿我再安排。”
闻言,那个霎时立起,半跪下身:“是!”
张名点头,又是抬首,朝着范瑾嘿嘿一笑,倒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一样:“你看知道你俩要寻过来,咱这边儿也没准备。”
说着,举起手中羊腿,用了下巴一指:“别的不说,就这东西也不干不净。”
范瑾听着这话,就也只是点头:“咱也算行了偏门从军来的,且与军中将士同住同食,便是万幸。”
“然。”
张名点头,侧目是对一个卫兵说:“取新盏来,盛酒送上。”
“是!”
兵闻言下,不出几个呼吸,就是小步快走,绕过徐期,到了范瑾跟前,双手奉上:“请。”
范瑾颔首,也便不多客气,单手捡起那杯,送入口中,只感一阵辣味。接着,是一阵香气自鼻涌入,自带一股冲劲,一时禁不住,范瑾稍稍把脑袋向后一缩。待更半个呼吸,喉中开始生暖,味也回甘,还有一些泥土气息。稍顿,范瑾低头再看一眼,又是抬首,去看张名,只叹:“好酒!”
张名笑起,又是点头:“如何?可有泥土芬香?”
“正如将军所言。”
“这可是我家私藏,今日拿出,才与你等共饮。”
说着,这张名又瞧一眼徐期:“你可尝否?”
“可。”
“赠。”
另有士来,是与先前那个一般,也是手持了酒,直来赠上。徐期颔首回礼,是学了方才范叔模样,也是吃过。一时辣着,也还忍着,泥土芬芳没尝着,也就记得了个辣,面上不好显,只是咧嘴笑过。张名瞧过一眼,笑而不语,直是唤了兵士,照顾二人去帐。范瑾闻言,拿过徐期手中的盏,末了,便把杯盏都放近处桌上。稍停,是对张名更行一礼,且作告别。罢了,携了徐期,便是出帐。出来时候,风已更大,徐期甚至有些睁不开眼。不下几个呼吸,还是先前见过一厮,踱步过来,就笑咧嘴:“看这样子,你等议事毕了?”
见着范瑾颔首,他便也是随之点头,稍侧过一些位置,让开路来,又抬起臂:“且随我来。”
三人绕过大帐,到了后头儿,徐期才见原是还有几个小帐。看样子是只够睡人,不容其他,随着走过几行,徐期甚至还见了只伸出帐外的脚来。看样子是裹着袜子,裤脚也在,该是和衣而睡。少顷,那被唤大猪的是站住脚,回身,稍侧,抬臂伸手一指:“本将所居,便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