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旅店。许其三立在马车旁,到底是等到了李迟。那李迟的大高个使得他是那么醒目,自从那门儿出来,许其三就盯住了他,一时也轻松下来,远远的就打招呼:“李兄,我在这儿。”
李迟只是点头,一手拉扯着老婆子,到了跟前才是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罢了,视线移开,是瞧着马车那个帘儿:“货还好罢?”
“那是自然。”
许其三哈哈笑答,“像咱兄弟作事,你啊尽管放心。”
“嗯。对了,章选人呢?”
李迟又把这里环视,到底不见章选身影,只得作罢,还是看着许其三,就是等他说话。许其三也是这时才觉得不对,竟然有些慌了,话也一时不大会说:“这……他……”李迟叹了口气,才停片刻,直问:“章选是甚么时候出去的?”
“该是近了响午的时候。”
许其三算是稍稍回了神儿,恍然大悟一般,“哦,是,那时候他说他也饿了,要出去吃饭来着。这,他可千万别是跑了!”
如此说着,许其三就要动身,还未走开几步,就被李迟扯住衣裳:“你慌甚么?这小姐还在咱们这儿,他就是跑了又如何?”
“可是他若报官……”“咱们当初到底为甚在这儿住?”
“哦,是是是。”
许其三连连点头,再无他话,可是仍然心里慌,不由得就望李迟:“李迟啊,现在,咱们该如何啊?”
老婆子久久不语,这时忽然笑了:“咱们可以去找官府!吃牢饭!老婆子我是懒认识人儿,咱们到了牢里还是住一块儿罢!哎,是了,这个得问问!”
“胡咧咧个甚么!”
李迟火气上来,怒视老婆子,这个疯婆婆就住了口,露出那般小心翼翼可可怜怜的样子。许其三见是这般,竟也不忍直视,扭转过了脑袋:“她这是越来越疯癫了,后面该如何是好啊?”
李迟不语,使了余光看向车里,风不时吹过,露出里面儿的杨妙来。杨妙听着外面儿的声,晓得该是章选当真去寻了赵府报信儿,却是也不知甚么时候才能回来,再看这俩个又怒又忧,生怕这俩决心跑了。真是那般,章选再找自己可就难了,于是杨妙不免害怕,瑟瑟发抖。李迟见妙儿是这模样,也是不好发作,心说其实也想洗干净手,却念如今,那个不知所踪,后路不知何处。正是焦躁,又忽然想到别再吓到这个姑娘,就是移开目光,直勾勾地瞧着许其三。愣了一会儿,李迟迈开步,绕过了许其三的身子,到了马车前头儿坐下。接着,他低下头,伸手拉起缰绳,却闭住了眼:“那个,许兄弟啊,有的话别总要旁人说嘛。他是人不见了,我现在回来接你的班儿,那你现今是该如何啊?”
“我该是去如何……”许其三眼珠子转一圈,颔首:“出去,找他?”
李迟仍闭着眼,不答一字。许其三忽而笑了:“李兄,要我说,找他作嘛啊?你要怕出事儿,咱们这就往边儿走,把这丫头卖去高句丽,我就不信那边儿还有人信这丫头是甚皇亲国戚!咱们啊,还偏往里回,去西北,去西南,总也不认得咱,李兄,信我,你得放宽心!”
李迟摇了摇头,面色沉下:“老婆子要是不疯还好,可是如今这般,你我俩个就得守着这丫头一整天,还要顾及赶路,你我怕是吃不消的。”
“嗐!”
许其三扭过身,心念这确实是个事儿,也是没招儿:“得,这确实不行,李兄,我还听你的。”
李迟且笑:“听我甚么?”
“出去找到那个,然后咱们再看后面儿如何去走。”
“这就是了。”
李迟点了头,就用下巴一指:“你快去罢。”
“哎,好。”
应了,许其三就转身走,没走几步,又听着李迟唤他:“是了,记得别只看吃喝的地方,四处巷道也去瞧瞧,官府周围也多看看!”
“晓得了!”
于是许其三就大步赶着出了门儿。至于到了外头儿,许其三他竟是不知该往哪里去,先是往着左边儿走了数十步,觉得好像不大是,就又扭转身子,更行一百余步,仍然觉得不是。周围人是来往,他忙逮到一个妇人,才逮到了,念及到底街头,就又忙松开手:“多有得罪,还请见谅,那个,我是有些事儿想要问。”
“甚么事儿?”
眼神里透着嫌弃,许其三只得不瞧,眼是看着地面儿。想了一会儿,许其三答:“我是今儿才来咱们这儿的,这会儿实在饿了,不晓得该去哪里寻些吃的。”
“哦,你问这个。”
那妇人明显是松了口气,接着抬手,就向旁指:“顺着这条路走,碰见一个大路口儿,你就朝着你的左边儿去,那边都是吃喝。”
“多谢。”
谢过妇人,许其三便是向前,至于路口,就朝左走。很快,未见店铺先闻其香,一股肉味儿直冲鼻子,猛吸几口,他再向前,果然左右都是吃喝铺子。一边儿走一边儿瞧,未到一半儿就觉得肚子缺些东西,竟真有些馋了。罢了,许其三买了个馕,咬过一口接着走。四下当然不见章选,他是越走越心急。“客官,偏这么急?”
不知哪里来的声儿,他四处看,再低下头,原来是个假瞎子。再瞧旁边,立着一杆竖旗,“刘半仙”仨个字儿,在上头儿用朱色的墨写着。心中明白三分,许其三便不理会,接着向前。“停了就是有缘人。”
声音还在后头儿响,许其三的脚步仍不停。“有缘我就不要财。”
于是许其三立住了,稍稍垂下脑袋,心念再找章选也不晓得是要如何才能找到,不若在此算上一卦,反正也不该会用太久的时候。如此想过,就是笑着转过身,虽然那半仙瞧着是个瞎子,可他也是规规矩矩行礼,罢了蹲下身:“半仙儿?那我还真想请你算一卦,不知可否?”
却见这刘半仙皱了眉,“你有事儿要问?”
许其三稍是一愣,点头:“果然瞒不住你。”
“人事儿?”
许其三闻是此言,忙是正色,声儿也急促:“正是正是。”
“哈哈哈哈。”
笑过,刘半仙一字一顿:“不讲。”
“可你说咱是有缘人。”
许其三的面色也沉下,觉得自个儿像是被耍弄,又无证据,只得把对方的话再重复一回。罢了,不等回答,他就要立起身子:“我还有事儿,就不陪你耍闹,还请半仙再哄别人。”
“非也非也。”
那个却又说话,于是许其三停住动作。“我是有话赠你,怎么会叫哄你。”
“那就请快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