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州城外,是东道上。一行踉跄而行,皆是默然。许久,老沈至于大哥身侧,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有说。大哥自然瞧得,侧身,低问:“咱们……这回没了多少兄弟?”
“一十有三。”
“太多了些。”
说着,大哥抬起了头。天是稍稍阴了,这时候看不着甚么太阳,只是一缕光从那些云的缝隙里露出来。虽话如此,天大抵还是晴的,不比那些真正的阴天,风还算清新,没多少阴寒。“是折了不少兄弟。”
许久,旁边那个才像回过了神儿,想起还得接话。大哥点头,下了结论:“既是这般,就作成了,也不合算。”
“大哥,错不在你,那些高丽人……”“停住罢。”
大哥说着又摇头,“到底是我想要虎口夺食,故才如此,兄弟们都是好样儿,虽然丢了粟米,但到底没有折完。若是再多几个,咱这镖局,就可散了,大家伙儿还得另寻生计。”
听话至此,范瑾心是一沉,忙是接话:“大哥也少说些丧气话。”
闻是此言,大哥转过脑袋,瞧了范瑾一眼,点头:“我晓得了。”
后再无话,一路前行。再进城门时候,照例是被截住。一行人尚且无话,俩个兵士各立一旁,另一个似领头儿的兵士向后瞧了一眼,嬉笑着走到近前,稍稍颔首,便算行礼,又问大哥:“镖头儿,早上还是我送你等走的,这趟挺快,恭喜发财。”
大哥颔首,递过文牒儿,且规矩道:“都赖军爷鸿福,小的们不过挣些零碎。”
“这位镖头休要过谦。”
拿过文牒儿,那兵瞧了一眼,便是合住,又递还了,嘴上还说,“我可听人讲过,像是你家致远镖局,可连高丽人也不怵的。”
“那些高丽人少有披甲,故才如此。”
“咱们如今也是少了。”
那兵说着,叹了口气,眼又瞧着后面儿,忽而笑了,“如何不见车子?早上时候还见了呢。镖头儿呵,莫非车子也人家的?”
“啊,是。”
大哥颔首,是不再答。“该查的都查了,那便过罢。”
那兵又瞧瞧后面儿,便是扭转身子,让开了道。不等大哥再道别,那兵就是朝后嚷:“慢着慢着,没见前面儿人多?急些甚么!”
遂是大哥也不再话,便引众人快过。才过城门,大哥就是转头。范瑾见是这般,料这大哥在寻自个儿,便迎上前,附耳低声:“大哥,有甚么事儿?你吩咐就是。”
大哥点头:“先前我跟你讲的。”
范瑾了然:“去总管府……”“现在便去。”
“这会儿却不急罢。”
“你走小道,避开我等。”
大哥扯住范瑾衣裳,立住脚步,摆了摆手是让他人接着向前,又是低声,“我是怕再出风波。”
“可我一个不是更为……”“莫走太无人烟的小巷。”
话至于此,不好再推,范瑾只好颔首:“我晓得了。”
话音未落,他便即刻起身,转入旁的一道巷子,无看左右,脚下不停。一会儿,徐虎又凑大哥身侧:“大哥,你这不是……”大哥点头,沉默片刻:“你追在他的后头儿,若要生事,是死是活都得带来。”
徐虎点头道好,遂是也拐小巷。有了数十步,才渐渐快些。再说范瑾,进了小巷,四处气息便被压缩至于一条道上。他的速度很快,所以并不能感觉到许多气息。一时离了人群,竟还觉得有些轻松。一路向前,拐了个弯儿,范瑾忽而立住。有一些不协调的声响。他干脆闭上了眼,然后,那声音也渐渐逼近。是谁?他自然没有出声,又睁开眼,似是寻常,继续往前。然后,至于下个拐角,他扭转过身,就是停住,紧靠了墙,屏住呼吸。四处都静下来。身后那人也是立住。“怪哉,人呢?”
“我当是谁。”
范瑾看清楚了来人,便是走了出来,然后歪了脑袋,一只手搭上徐虎肩头儿,“大哥唤你跟我后面儿?”
徐虎点头,遂是笑道:“大哥到底怕你这里生事,唤我跟着。”
“跟得有了些快了。”
“没掌握你的脚步。”
“没关系。”
范瑾说着又扭头,“再往前一段儿就是总管府,这里人也算多。探子数是少的,他们到底不会那般放肆,不然后面儿没法用。”
“也是,如今就你一个。”
徐虎点头,“这样来讲,却是我们多心了。”
“多心总比没有好。”
说着,范瑾又是叹息:“怕是大哥经此一遭,日后会更小心一些,偏偏咱们有的事儿,该作还需作啊。”
“我晓得。”
徐虎才叹息,随即又发笑,“如今也没几个人,接不得这般偏生意。”
范瑾点头:“咱们说得太多了些。”
徐虎便讲:“快些去罢,我还在这儿。”
“好。”
是与徐虎道别,范瑾且是左拐,直行,右看,果然是至于总管府外。俩个小厮尚且面熟,一时之间恍惚着,范瑾心中竟有归家之感,遂是不由叹气。未是入门,是见门口有着一辆车子,像是已挺许久。另有一人,是在车旁,好一壮汉,全然不识,莫非大人之亲?范瑾皱眉,想是莫提:那人也是未着锦绣,怕是韦大人寻常不与人讲的些个穷亲戚。再是上前,是如寻常被俩小厮拦住,范瑾掏了夜里出行的牌子,再说瞧着面熟,俩个小厮便是放了。还是其中一个,换了棍子在左手,用了右手推开门。也不往里面瞧,这小厮就扭转了身子,向着范瑾说是:“范师傅,里面请,就不送了。”
范瑾颔首,是如寻常:“多谢。”
入内,还没再走几步,是个将军模样的人大步朝这门口儿走,巧是迎面撞上。不及躲闪,范瑾忙是立住,稍稍颔首,又是抬起两手至于一处:“见过将军。”
“哦。”
那个就是点头,正要向前,却又站住,面色沉下:“你个白身为何在此?”
“小的是从烨城来的,本是烨城远字镖局的镖头儿。先前送了东西至于总管大人,先前便也留咱住府中,后面一些事儿咱也参入其中,故而常可行走。”
说话时候,范瑾小心抬头,是见眼前将军英气,身上却是稍有血迹,不知是从何来,又是面生,遂是就问,“我瞧将军面生,不知可否告诉咱个名姓。”
烨城……那个思量片刻,到底也是点了头。接着他是转身离去,留下二字:“章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