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个你留这儿否?”
胖汉又说话,眼睛瞥那年青汉子,很快又望过来,瞧着徐期。徐期见状,想了片刻:“我今儿也无旁事,就帮一点儿忙罢。”
“好。”
胖汉乐了,转眼吩咐那年青汉子:“你且在这儿瞧着汤水。”
眼见汉子点了头,他便续而交代徐期,“你立在阿力方才的地方,有人来问,招呼两声,事情不难,没问题罢?”
“嗯,我在那饼子铺里也作过。”
“哎,好。”
胖汉点头,接着伸出手挠了挠脑袋,才是恍然,“我是没跟你说过我名姓罢?”
“嗯。”
“我唤孟凯,你在平素喊我孟掌柜的便是。”
孟掌柜说过此话,便是摆了摆手,示意徐期可以到前面儿立着了。徐期转身,走出几步,便听后面儿传来声。“娘子,你快歇着你快歇着,我来作罢。”
至于前堂,徐期再往旁边儿看,店里空无一客,想来那些饼子是为往后预备的。也无甚么好讲,他是步履不停,再往前走。竟是恍然间若回那饼子铺,空气里也传来了饼子的气味。这里也确有饼子。徐期立住脚步,左转,立着,没一会儿就靠了墙。立在此间,他不由得目光向着西边儿瞧。好一会儿,徐期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瞧甚么。于是他摇摇头,又把目光望向天。赵存将军此刻应在夜不收的衙府上,他的事情想来不少,这时节,不可能会在这里。他的目光渐渐落下,再看行人,多是男子,不论旁事,直管直行。间或几个姑娘,一俩个仆人候着,眼睛好像带着光,是把四处仔细瞧。大道人来人往中,汇作人间烟火气。间或马车驴车缓缓过,尘土飞扬起来,接着惊了小童,而时光慢慢地走,一如千年以前。正是人乏时候,一个老汉到了跟前儿,打量徐期一眼,竟先问话:“如何不见阿力?”
“啊?”
徐期先是一惊,罢了才想起来,阿力就是那个年青汉子,便忙应话,“他在后面儿瞧着汤水。我是才来,不甚熟悉,就先帮着作这些简单事情。”
“哦。”
老汉点了头,身子便往里头儿挤,还未坐下,嘴上便是交代:“来碗儿汤,俩个饼子。”
徐期听着声儿,眼瞧跟前没他人,便是快步向后赶:“掌柜的,掌柜的,一碗儿汤,俩饼子。”
“慌慌张张,成甚样子!”
胖汉回头瞥了一眼,接着目光瞧着阿力:“你都听着了?”
“嗯。”
年青汉子点了头。“那就忙去罢。”
“哎。”
阿力点头,徐期便只扭头看,一时觉得立也不是走也不是,可也不知如何作。还是掌柜的说话:“你且立着作甚?跟着瞧去!”
徐期闻言,忙是颔首:“是。”
接着便转过身,快步随着那阿力去。而他不知道的是,胖汉瞧着他的背影,微微皱眉。徐期跟着阿力,先是到了前堂,便见阿力向着那老汉问了声好。不等老汉再应,阿力便到跟前儿,是从柜台后面一垛碗里面儿,随手拿了一个,再回转身,和老汉闲谈两句,便往后去。仍是跟着至后院儿,眼瞧着阿力拿起大勺子,只是两下,汤水便差不多。这番罢了,他换了漏勺,又是一下,添到碗中,接着侧过脑袋,开始与这徐期讲:“羊肉一类,只是半勺,咱们不作羊杂汤。”
徐期点头:“嗯。”
“送了羊汤再送饼子,那边儿有小碟子,记得寻着,取了拿来放饼子。”
“嗯。”
徐期再点头。“你把这个端着去罢。”
阿力说过,就把手里的碗交与徐期。罢了,他到了墙角,捡起一个小凳,舒舒服服坐下。只是瞧了一眼,徐期忙就往前堂赶。这动作要是慢了些,莫说旁的,会烫着手。慌慌张张搁了碗,徐期再是起身时候,才见不知何时那作掌柜的胖汉也到前堂坐着。心道自个儿还拿饼儿了,徐期便仍到柜台里,拿了一个碟儿,忙往后头儿走。再将过来,是听老汉说话:“听说高丽奴要打过来,掌柜的你不往西边儿跑?”
“我怕甚么?又跑甚么?”
掌柜的乐呵呵地笑,眼瞧着徐期放下饼子,便是摆手,示意徐期还到店外候着客。徐期应了,出了店门,仍听老汉说话:“这高丽人来了,你这生意怕是不成。”
“非也非也。”
徐期抬头望天,听着这么一声儿,似乎可以瞧见那胖汉掌柜摇头讲。很快的,后半句也冒出来:“哎,我与你讲,我家这汤好喝罢?”
“好喝好喝。”
老汉也乐呵呵,“若不好喝,咱也不至于经常过来,钱嘛,又不是少得手脚痛!”
“哎,不瞒你讲,我这汤底子啊,该是从我祖爷爷算起!”
“那可有些年岁!”
“却说这也几百年了罢?”
掌柜的稍稍一停,很快又道,“可这管他甚么朝甚么代,我这羊汤,该卖还是卖!”
“是。”
老汉也像回过神儿,“你这是手艺在身上……”“哎……哪里哪里……”掌柜的该是又摆手:“管他甚么朝甚么代!你这人罢,总该吃喝!我这羊汤,也就该卖还卖!他,他总不得杀光咱们汉人的罢!”
“哎,是也是也。”
老汉该是在点头,“这么一合算,都是他们当官儿的事情,咱们却全不要紧。”
“就是此理!”
接着便是二人哈哈大笑,宛若果然甚么欢喜事情。待是老汉走时,老汉看过一眼徐期,是让徐期一惊,接着身子一震。不等他开口,就听老汉皱眉道:“你这小子,手脚是得稳妥些,汤水都洒出来啦!”
徐期听是此话,且忙颔首,又作抱拳:“对不住,对不住!”
“之前没作过罢?”
老汉抬起下巴。徐期脑袋埋得更低,声音也落下来:“先前在个饼子铺里作过。”
“这端汤不是拿饼儿,以后慢些来罢!”
如此叨过,老汉朝着地上吐口唾沫,才是踱步去也。徐期抿了抿嘴,心中多少不爽,无处发作,就听身后有人道:“那老汉从来如此,一向多话,不消理他!”
徐期转头,见是阿力,嘴唇不禁动了动,到底也只抱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