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珑儿有一半几率生下畸形的孩子,若是真的运气不好,她自己从此也就完了。“我不知道……”谢珑儿苍白着脸,眼泪忽然就流了出来。这是她期待了这么久的小生命,在她肚子里带了大半年,这段时间孩子已经会动了,时不时的踢她一下,她怎么可能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慕青璃也不知道说什么。其实从她旁观者的角度看,谢珑儿如今最好的决定自然还是将孩子打掉,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后还有希望再怀上。但是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不能什么都用理性解决,对于谢珑儿来说,这个陪伴了她大半年的孩子已经融入了骨血,怎么可能轻易放弃。谢珑儿压抑的哭着,这个房间里的气氛极为凝重。又过了好一会儿,慕青璃握着谢珑儿冰凉的手,低声说道:“我知道这很艰难,但是为了你自己和将来的孩子,一定要做出个决定,……要,还是不要。”
这里没人可以帮谢珑儿,无论她的决定是什么,都要自己承担其后果,慕青璃也帮不了她。就算慕青璃成了郡君,在家中也有一些话语权,却还是没办法在谢珑儿生出畸形孩儿后保住他们母子的性命。谢珑儿嘴唇都在颤抖,却还是说不出话来。慕青璃见状也不好再催她,让杜鹃安抚住谢珑儿,自己则去外面管郎中要了打掉孩子的药,暗自递给谢珑儿的丫鬟。现在慕家还没人知道此事,谢珑儿还能考虑一段时间,这药就是她决定之后再用的。回去的路上气氛万分压抑,谢珑儿脸色苍白如鬼,人也浑浑噩噩的,只有双手紧紧的捂着肚子。慕青璃安静的陪着她,到家之后亲自将谢珑儿送回了屋子里,坐在那里陪她说了会子话,但是谢珑儿好像什么都没听进去。慕青璃无声的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二小姐。”
谢珑儿的丫鬟小跑着追了出来,看见慕青璃停下脚步,她的眼泪再也没忍住的流了出来。“呜呜……我家姨娘怎么这么命苦,这孩子是她的命,她期待了那么久,为什么就出了这样的事……”小丫鬟在屋子里的时候,怕谢珑儿伤心,一直强忍着,此刻才敢哭出来。“别哭了。”
慕青璃轻声说道,“郎中也说了,你家姨娘是被人下了药,你还是仔细想想她最近吃了什么用了什么,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不管谢姨娘做什么决定,至少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慕青璃说道这里忽然有些疲惫。她很少觉得生活的这么累。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尔虞我诈,阴谋阳策,在慕家这段时间极尽勾心斗角,她都一一化解。也许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吧。先是年三十大批的刺客进来,半个月后慕菲就被杀,紧接着就是赵千雪和亲,五公主名节被毁……一桩桩一件件都在慕青璃身边发生,有的是和她相关,有的是她亲手推动而成,好像一张大网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今儿本来是看见苏家人心情不好,在院子里发了会儿呆,没想到就碰上了谢珑儿,又扯出这么一件事来。慕青璃苦笑一声。她也算是流年不利吧。小丫鬟还在那里啜泣,杜鹃安慰着她,又嘱咐了几个注意的地方,希望能尽快找出对谢姨娘下手的人来,看还有没有补救的办法。慕青璃头很疼,脑子里的信息有些乱,这会儿就想回自己的院子里睡一觉,谁都不要来打扰她,于是在离开谢珑儿的院子后就朝着璃汀院走去。快到璃汀院的时候,一个背影闯入她的视线。那人一袭白衣背对着她,站在生机勃勃的春光里,竟然有着些许化不开的哀伤。“璃儿。”
他听见脚步声立刻回过头,看见慕青璃的那一刻眼睛亮了起来。苏云逍依旧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俊美的容颜让京城极多女子芳心暗许,可是慕青璃的心却激不起一丝涟漪。“……”慕青璃已经懒得问他有什么事儿,为什么离开慕家之后又折了回来,反正他的答案她也不会喜欢。于是便绕过他径自往前走去,只想着回屋里睡个觉,让这头痛能缓解些许。“璃儿!”
苏云逍见状,不由上前一步拦住她的去路。慕青璃额上的青筋跳动,只觉得太阳穴那里痛的几乎是要裂开:“苏云逍,一模一样的话,你究竟让我说多少遍?”
她本不想用这么刻薄的语气和他说话,却已经厌烦了他一遍遍的纠缠。现在在慕家,虽然是她的院子前,但是说不准就要传到慕青璎耳朵里,那女人就是个疯子,一个说不好就要闹事儿,慕青璃自问这几天实在没力气跟她纠缠。“我……”苏云逍张了张嘴,想说却不知道说什么。他半路抛下母亲和妹妹回来,是因为按捺不住心口的那一股四处涌动的烦躁,他想亲口问问她,今早说的那句话究竟是权宜之计,还是她的真心话。他在这里等了她很久,久到将和她有关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在很久之前,她的眼睛里一直都是他。当时还不甚注意,现在回想起来,似乎无论他什么时候回头,都能看见她的目光紧随着自己,可那时候的他从来没有在意过。现在她不在意了,他却上了心,想到以后相伴一生的人不是她,心中就说不出的郁结,连呼吸都是痛的。他在这里等着,看着这个她日日居住的庭院,心中的痛越积越多,险些将人溺毙。“苏云逍,这些话,我想最后与你说一遍。”
慕青璃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的说道,“我说的不是情绪话,所以也请你认真的听。”
苏云逍见她的神色,心一点点的冷掉,甚至想要捂住她的嘴唇让她不要再说下去,身子却不听使唤的一动不能动。“我以前是仰慕过你,但是一趟反省已经让我彻底悔悟,我放下你了。”
慕青璃缓缓说道,“如今我是真的希望你和大姐能举案齐眉白头到老,我不会插足于你们中间,这是我最为不齿的行径。”
“我不会给你做妾,做平妻,不愿意在慕青璎的阴影下过下半生。”
“你的家族不会允许你们轻易解除婚约,你不可能为了我背叛父母亲人,与天下为敌。”
“你真的不用因为我开口提醒过你,那通房丫鬟和你庶弟的事儿就觉得我是个良善的人,你对我的了解只限于最肤浅的一层,或者说是你自己想象中的样子。”
“所以不管怎么说,你我之前都没有半分可能,我要的你不能给我,你给的我不稀罕,大家何必从此互不干扰,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日子?”
慕青璃说完,不管已经僵硬的苏云逍,绕过他离开了,走出几步之后才头也不转的说道:“该说的已经说完,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了璃汀院的门前,苏云逍才缓过神来,回头看向那庭园深深的地方。只是终究什么都看不见。“该说的已经说完,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她最后一句话萦绕在他脑海中,让苏云逍痛苦的闭紧双眼。可是璃儿,我的心已经被你偷走了,你能将它换回来吗?……慕青璃从回去之后就不管不问的开始睡觉,那天晚上的晚膳也没有吃。霜儿心里着急,慕青璃今儿就胡乱吃了些点心,正餐一顿没吃,还陪着谢姨娘出去奔波了一圈儿。但是她也看得出来慕青璃很累,不敢打扰她,所以端着热了好几遍的饭菜在门口转圈儿,就是不敢进去。“霜儿。”
天黑之后郑嬷嬷走了过来,将盘子从霜儿手里端过去,“我端进去给小姐,你先下去吧。”
慕青璃对郑嬷嬷一直很敬重,大多数时候就算不同意她的意见,也会妥协于她。霜儿看见她来了连连点头:“好,那有劳嬷嬷了,小姐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这样下去身体受不了的,您怎么都要劝她多吃些。”
郑嬷嬷点了点头:“你放心,我有分寸。”
霜儿这才出去。等她走远了之后,郑嬷嬷上前敲了下慕青璃的房门:“姑娘,是老奴。”
屋里没有任何回应。“您一天没吃东西了,这饭菜也热了又热,怎么都吃上点吧。”
郑嬷嬷苦口婆心的劝道。但是依旧没有回音。郑嬷嬷皱了皱眉。慕青璃很少这般,就算她没有胃口,也会说一声让自己离开,而不是沉默以对。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吧。郑嬷嬷想着最近京城好像不太太平,便有些慌乱的推开慕青璃的房门,看她还躺在床上才舒了一口气。可紧接着有觉得有些不对。慕青璃睡觉很轻,自己方才说了那许多话,她怎么没有被惊动。郑嬷嬷这样想着,就走上前去摸了摸慕青璃的额头,这一摸将她吓了一跳。慕青璃全身滚烫,比上次在静云寺严重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