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虽然说不上有多繁华,但好就好在生活起居很方便,不远就有一个大型超市,腿着就能去。
云软枝随意套了件大码体恤,扎了个丸子头就往超市走。 超市里有空调,隔绝了大部分的炎热,刚刚好的温度让她忍不住弯了弯眼。 两个人的饭菜不用做太多,但云软枝接下来也是要自己做饭的,便推着购物车把后面几天的菜一并买齐了。 在出超市后,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买多了,一大兜的食物重的她差点就没拎起来,身子半边都倾斜向旁边。 好不容易咬着牙把菜抬到家楼下,就看见自家楼下围了一圈大姨,各个盘着时髦的头发穿着花裙,嘴上玫红暗紫色的唇膏彰显着大姨们的气质。 一看就很不好惹,狗路过估计都得被嘴两句。 云软枝低着头,若不是手上拎的东西太重,她恨不得快走两步。 小时候她就经常被这群独特的情报组织议论,每回被她姑妈听见,保准遭一顿数落,导致她现在一看见大姨们扎堆聊天就胃疼。 此时的大姨们磕着瓜子,嗓门大的也不知收敛,眉飞色舞的议论着各家的家长里短,看见云软枝这个生面孔,都纷纷对眼好奇起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果不其然,一个带着金耳饰的阿姨喊住了她,“哎,你是那谁的孙女吧?嗨呀,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不记得了?”云软枝尴尬地看着她,这熟悉的开场白,要不是她是新搬来的,她差点就信了。 “您认错了,我是新搬来的租户。”
大姨心态就是好,认错人也不尴尬,而是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物种一样,挤眉弄眼地夸着好话,“新搬来的呀?那你长得和那谁的孙女太像了,都漂亮啊。”
那谁到底是哪谁啊……云软枝不知道,只得是好脾气地笑笑。 大姨也是够无聊的,看她好说话,便自来熟的找着话讲,云软枝也不想刚来就得罪人,便有一句答一句。 到底是陌生人,大姨问了她是哪里人,几岁了,叫什么名字等等,就差不多没话聊了。 小区树荫下透出灼热的阳光。 云软枝本以为终于可以走了,没想到大姨忽然神叨叨地指了指她家入口,又问了句,“噢!我晓得了,你住在这上面是吧?”
云软枝下意识点了点头。 大姨撇了撇嘴,指了指裴时家的那栋洋房,意有所指地说道:“那我提醒你一句,你新来的不懂忌讳,那栋房子看见没有?别往那去,我们本地人都不靠近的,里面呀,死过人哟,晦气的很。”
旁边的大姨本来不在乎这边的聊天,听同伴讲起这事儿,就像是触发了什么聊天按键一样,七嘴八舌的讲了许多。 “这事还真就我们本地人知道,原本里面住着个疯子,杀了老婆,前几年被关进去了。”
“那疯子的小孩也奇奇怪怪的,一个大好青年,整天关门关窗,窗帘拉的死死的,保不住就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呢。”
“不会是遗传他老爹的神经病了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们得和物业反映一下,让物业警告警告他。”
六月的天气,云软枝是知道的,热气蒸得狗都哈嘶哈嘶吐舌头。 可此刻她浑身上下连血液中都觉得凉,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至极。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这些大姨们口中的嫌弃的人就是她心中的白月光。 明明距离裴时家那么近,她们却越说越大声,还想让物业上门找麻烦,尖酸刻薄到令人发指。 明明裴时什么都没做。 明明就是欺负裴时好脾气,不会出来跟她们掰扯,若是换了旁人,嘴都得给她们撕烂。 明明裴时那样温柔的人,就算是接纳了所有的痛苦,最后伤害的也只是他自己一个人。 这些难听的话。 他……听见了吗? 云软枝有点慌,立刻扭头看向洋房,心脏撕裂一般的痛。 很不巧,裴时确实是听见了,他遵循医嘱,每隔一个小时出来院子里晒太阳,大姨们嗓门大的他想不听都难。 裴时坐在藤椅上一直很平静。 对于这样不友好的言论,他从小到大听得太多了。 疯子,神经病,这两个词很轻,在他所有听过的恶毒又残忍的言论中,这些已经算是好的了。 只是方医生说,他这样的平静反而是病情恶化的表现,人是需要情感交流的,隔离了情绪,等同于着隔离了生活,这样下去,或许会发展成精神错乱、妄想症、厌世、轻生。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那些人说的虽然难听,倒也都是真话。 他跟那个疯子一样,变成了神经病。 他无奈的闭上眼,闻不到夏风的味道,也没有任何自救的办法。 可事物总有例外。 与以往不一样的是,那群同仇敌忾的人群中,意外的出现了不一样的声音,显得格外明显。 “我从前听人说乱说话的人长大是会烂嘴巴的,原来这话是假的。”
少女的声音带着哽咽,又有怒气,更多的是难过。 裴时眼皮微不可见的颤了颤。 那群大姨面容带着困惑,不敢想象这么乖的女孩子是在骂她们,“你这小姑娘说啥?”
“我说,你们这群人整天胡乱说话,不怕烂嘴巴吗?一把年纪了还学不会明事理吗?人家怎么着你们了?关个窗户就是神经病了?那你们整天骂这个骂那个,是不是有精神分裂症啊?这可是大病,有病快治,别拖,怕你们死。”
云软枝一口气把能想象到的骂人的话全说了,说完又咬着牙狠狠瞪了她们一眼,提起菜兜子就走了。 留下大姨们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云软枝气极了,这辈子都没骂过人,这次骂完了才知道后怕。 那群大姨各个膀大腰圆,别发起狠了给她揍一顿,她细胳膊细腿的肯定打不过。 想到这,又扭头看了看带着怒容的大姨们,脚步更加快,逃一般都走了。 裴时不知道她逃跑时的狼狈,只知道有个女孩替他吵了一架,好像还挺难过的。 茉莉清香飘进鼻子里,裴时心中升起了一模怪异的感觉,原来被人维护是这样的吗?让人……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