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另外三人闻言都怔在了原地,犹如闪电穿透乌云照亮天地,心头顿时明亮无比。叶武德所言有理,虽未曾听闻过此类先例,但成功的可能性很高。燕南飞又亲自去见了普贤大师和觉明长老进行求证,得到的回复是天剑宫仙剑剑魂便是先天层次的存在,虽说因仙剑残缺剑魂亦有损伤,本质却还是先天之物,用来弥补燕昊神魂或许可行,说不定还可以让他的神魂蜕变到极高的层次。燕南飞重新坐回坐位,心中激动不已,哈哈大笑起来,眼角的泪花止不住的往下流,他心中已经压抑太久太久。直到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他才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看见自己的岳丈还跪在那里,满脸期待的望着大长老,而此时,大长老和燕无道脸上并没有笑意,他不禁有些愕然。只见燕无道脸上阴晴不定的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大长老也是一脸为难之色的看了叶武德一眼,又看了看燕南飞,默默走到主位上坐下,沉静不语。燕南飞毕竟是少宫主,刚才情绪太过激动才有些忘乎所以,现在见大长老和燕无如此神情,心念一转便是明悟为何,不由得呆立原地,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叶武德见大长老并不答话,顿时焦急起来:“大长老,现在办法有了,是不是可以……”“岳丈大人……”燕南飞艰难的开口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叶武德也是人精,看见三人的表情哪还猜测不到是什么原因,刚才只是故意不露痕迹,让大长老一时大意答应下来便有可能定下此事,老爷子一心只想救孙儿的命,其他所有在他看来都比不上自己孙儿的命重要。只是在坐都不是一般人,事实也就摆在眼前,只要不是被冲昏头脑都会难以取舍。他无奈的看了看燕南飞,再跪下去亦无意义,自顾爬了起来重新坐了回去。大厅之中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夜色早已降临,每个人的思绪像在黑暗中挣扎的触手,不断试探着各种可能,想要抓住什么,可惜所触及的都是危机,寸步难行。终于,大长老打破了沉寂,轻咳了一声开口道:“如果在我天剑宫鼎盛之时,此法可以一试,消耗掉剑魂或者走漏消息也无惧任何人;但现如今是什么局面大家都很清楚,弟子门人骄横自私,有些人更如附骨之蛆,其他门派对我天剑宫也是虎视端端,正是内忧外之时,稍有差池,我天剑宫将面临生死大劫,如果宫主有个万一,那仙剑便是我天剑宫最后的倚仗,不容有失,此事难有万全之策,唉……”其他三人均都明白大长老所言非虚,在常人看来天剑宫仍是剑域霸主,只有他们自己和一些别有企图之辈才清楚,天剑宫早已不复当年,如万年老树渐渐外强中干。“那难道眼睁睁看着昊儿去死吗……”叶武德老爷子双眼通红心有不甘。无人能够回答他的话,作为亲人长辈,在坐的几位都不愿看着子侄就这样死在眼前;可他们都是天剑宫的高层,身份决定了他们必须以大局为重;这就像一个解不开的死结,勒住了几人的咽喉。夜更深了,再这样耗下去一时半会也想不出解决之法,还是大长老开口了,让三人先回去休息,明日面见宫主再做定夺。燕南飞三人也明白此事没有哪个人能独自决断,必定要禀明宫主,众人商议后才能有一个结果。当燕南飞回到寝宫之时,侍女们都已下去歇息,诺大的宫殿一片漆黑,唯有他卧房里有微弱的光亮从里面透出来,迷迷蒙蒙,一种凄凉之感涌上心头。拖着疲惫的身子推开房门,首先看到的是一张憔悴清瘦的脸庞,在微光里恍恍惚惚有些不真实,黛眉下看向他的眼眸里满是让人心痛的灰暗,原本娇柔的身躯此时更像是一根随时会要折断的白色苇草。他不由想起初识之时,眼前的佳人是那样灵动可人,风姿绝世,还记得她美眸笑成一弯月牙儿问自己:“你叫什么名字”“燕南飞,你呢”“不告诉你,咯咯……”她像只欢快的小鸟飞远,而自己呆呆的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傻笑;当他与她携手仗剑天涯时他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叶可倾;他发誓,要让她成为天底下最幸福快乐的女子。而如今,他带给她的并没有幸福和快乐,这些年来他也明白她其实并不喜欢呆在宫里,她本就是一只喜爱翱翔九天的凤凰,只因他燕南飞,所以她收起了自己的羽翼,陪伴在他身边。想到这一切,再看向躺在床上的幼子,愧疚和自责让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眼前的人儿。叶可倾转过头去抚摸着床上幼子的脸颊,声音依旧轻柔,只是燕南飞听到的却是浓浓的酸楚“夫君,早些歇息吧”。燕南飞慢慢走到叶可倾身后坐下,将她娇柔的身子轻轻拥入怀中,这是他此时唯一能给她的安慰。而怀中的女子又何尝不是他燕南飞心中唯一的温暖,闻着叶可倾身上淡淡的幽香,感受着她冰冷的身体蜷缩进自己怀中开始嘤嘤哭泣,燕南飞把她抱得更紧了。许久之后,他才为停止哭泣的叶可倾擦拭脸上的泪水,两个人脸贴着脸依偎在一起,开始述说起刚刚大厅里的事情。叶可倾静静的听着,聪颖如她眉头也是紧紧皱在了一起,在天剑宫这些年,她太清楚仙剑对天剑宫的重要性,没有剑魂,仙剑便只比神级巅峰法器强上一星半点,哪还会有如今庞大的天剑宫。天剑宫上下估计除了她自己,不会再有一个人能毫不犹豫的说用天剑宫的基业换自己孩子的性命,包括她身边的男子,她不怪燕南飞,因为她明白他有多么的身不由己。夫妇二人沉默良久,燕南飞才开口道“明日我会去见父亲,或许可以想出办法吧,时候已经不早了,先歇息吧”,叶可倾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二人躺在床上,各自盯着漆黑的屋顶出神,久久无法成眠。天上没有月光,当黑夜进入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整座天剑山一片死寂,没有人能发现,一道影子进入茂密的山林间,天亮之前它又如幽灵般消失在夜空里。天边一角橘红冉冉爬上云海,金光从远方铺展过来,照亮了天剑宫雄伟的山门,天地万物开始餐霞饮露,迸发出勃勃生机。后山山巅一处崖畔,光秃秃的地面上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坑边一间草屋,屋边一株老松,宛若虬龙的茂密枝杈层层往上生长,高耸的树冠上有一个巨大的鸟巢,一只翎羽火红的飞禽昂首而立,锋利的鸟喙一张一翕间有霞光流淌;突然,它发出一声嘹亮的吟鸣传向远方。也正在此时,数道身影出现在不远处,这些身影有老有少,有高有瘦,向草屋走来,神色恭敬。齐齐在草屋门前站定,来人躬身行礼道:“参见宫主,仙福永享”。草屋之中静悄悄的,过了片刻,一个虚弱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都来啦,事情我已知晓,时也命也,唉……世间哪得双全法,万事难求半称心”。众人明白老宫主也和他们一样,内心纠结难辨。“宫主,今日都在此地,不管如何,还是早作打算为好,避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再说昊儿之事也拖不得,您看如何?”
大长老忧心道。“也罢,你们都说说吧”屋内传来宫主燕翔天的声音。过了片刻,屋外几人一时竟无人开口,有人心事重重,有人面无表情,也有人老神在在。“老夫先说吧”,还是大长老率先开口了,“诸位都明白现在我天剑宫正是内忧外患之际,神境巅峰强者不过十指之数,比起其他大派确实多一些,但是恕老夫冒昧直言,如果宫主仙逝,必将牵一发而动全身,因为仙经,我等定会四面受敌,再无仙器为倚仗,恐将永无宁日。而昊儿是未来要继承宫主之位的,如果死去,天下必认为我天剑宫后继无人,不仅被世人所耻笑,将来因宫主之位更是会留下无穷隐患;两者再难两全,老夫也希望各位竭尽所能尽快想出对策”。大长老一口气说了很多,众人都明白作出任何一种选择他都不愿意,还是希望集思广益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大师兄…”一个黄袍老者沉吟着看向大长老,此人身材高瘦,正是五长老,别看他脸庞清消,眉目慈善,这主要是因他长期负责接待或拜访其他门派主事之人,情事所需,如果事涉利益争端较真起来,那严肃冷酷的样子外面一般人还真有点招架不住。此时他捻须道:“我天剑宫开派祖师修炼仙经以一人之力而平天下,开创天剑宫万世辉煌;没了仙剑就算宫中力量有所削弱,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况且有些人已生异心,该放弃就放弃吧;待南飞继任宫主之位修炼仙经,以他的悟性定能很快突破,威慑天下;现在救得昊儿,南飞突破之日便是我天剑宫再度崛起之时,昊儿如果长大也修炼仙经,那我天剑宫统御剑域又有何难,所以师弟以为还是先救昊儿,我等只要保留住天剑山天剑城,损些羽翼也无妨,否则有人享受荣华太久,失去了血性,没了斗志,天剑宫看似鼎盛实则离覆灭也不远了,各位以为如何。”
说完他转向草屋,叩首道:“请宫主三思”。草屋内没有回应,倒是一旁站着的三长老闻言眯起了眼睛,他微黑的脸庞因不苟言笑显得有些阴鸷,嘴角一颗豆大的黑痣让他看起来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老五,你疯了,你这是拿我天剑宫诺大的基业去赌一个未来,有谁能够保证少宫主和燕昊修炼仙经必定光耀世间,修道之人乃与天争命,漫长岁月以来有多少惊艳之辈还未真正崛起便消亡,你没看到宫主都因修炼仙经受伤了吗,难道你认为宫主的资质悟性不如子孙”。“你……”五长老被他的话怼的哑口无言,明知三长老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一时却想不到该如何反驳,气得吹胡子瞪眼。三长老并未理会他,转头看向燕南飞,接着道:“少宫主,你也休怪老夫话语直白,老夫并非不认可你和燕昊的修炼天赋,实是变数太大,无数惨痛的教训在古往今来不知凡几;再者老夫也曾见过无道独子燕无悔,你亲侄儿可不是外人,其天赋也非一般天才可比,将来就算他不能开拓祖辈基业,只要有仙剑仙经加持,守成也是有余,前辈们开拓诺大基业何等艰难,又何必冒大风险使之东流,你觉得呢”;他说完又看了看燕无道,不再多言。他这一番话说的可谓非常直白,毫不留情,摆明了要放弃了燕昊,以保留天剑宫实力为第一要务;更是打算以后想要燕南飞将宫主之位传与燕无悔,这便有些大逆不道了,一些家族连庶出子孙都没资格继承家主之位,更何况是子侄。另外,虽说修士修为越是高深越难有子嗣,以燕南飞神级修为几乎再无可能,真要传位唯一有资格的也只有燕无悔,但此时毫不掩饰的便要他为以后传位给燕无悔作准备,这是完全不顾及他的脸面了,他燕南飞的儿子还没死呢。再把人心想的险恶一些,说不定这老家伙还指望着他燕南飞也早死呢。燕南飞袖中双拳紧握,死死盯着地面,胸中郁气使他脸色看起来阵青阵白。他倒不是留恋宫主之位,现在别说是宫主之位,就算立刻要他的性命,只要能救自己孩子,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只是三长老完全没有为燕昊争取一线生机的意思,这让他着实心寒,尤记得当初燕昊刚满周岁尚未发病之时,眼前这个老人听到燕昊叫他一声三爷爷,他脸上难得的露出了和蔼的笑容,此时想来那一幕真有些讽刺。燕南飞缓缓抬起头来,面色平静,向三长老拱手道:“三长老说的是,这些南飞也有所虑,只是为人父母,骨肉之情总是难以割舍,请长老体谅;如能像长老这般清心寡欲一心修道,南飞有时想来,也是幸事”,燕南飞看似赔罪实则不硬不软的顶了一句。在场之人均知晓三长老一心修道,并无血亲之人,更未收过一个弟子,近些年年世已高,修为难有寸进,这才收了一个义子,开创一番家业,以图安享晚年。燕南飞说他清心寡欲,实际上是说他无情无义,只是没有明说罢了。这几年自从燕昊出事以来他太过压抑了,别人明里暗里的冷嘲热讽他心知肚明,只是碍于身份只能忍着,今日自己的孩子已经到了这般田地,不救也罢,还要觊觎他的宫主之位,燕南飞已经忍无可忍,所以也没给三长老丝毫面子。三长老也听出了他话里的暗讽,哪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再言语。见气氛有些僵持,燕无道轻轻拍了拍燕南飞肩头,他面色平静,并未因三长老的话提及燕无悔出现任何波动,而是看向草屋说道:“父亲,无道以为长老之言都各有道理,一些人长久以来独霸一方,俨然有了狼子野心,现如今非但不再是天剑宫助力,反而对我等掣肘颇多,长此以往必是后患无穷,养痈成患,待他们羽翼丰满,再要清除必将难以收拾;再者,不少门派对我天剑宫包藏祸心,逐渐形成攻守同盟之势,倘若任其发展必成心腹大患,与昊儿之事相比同样紧迫,若称您尙在,一役而尽全功,一则可保我天剑宫数世太平,二则可为昊儿争取机会,三则父皇之名可垂青史。我等需当断则断,应有壮士断腕之心,否则天剑宫纵有仙器在手,子孙无雄心壮志,也难延绵不绝”。“好,无道说的不错,一些蠢货眼睛都被屎给糊住了,不给他们擦擦,照镜子都看不到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一直未说话的二长老赞同道,他发如钢针眼若铜铃,浑身血气滚滚,蒲扇般的大手扬了扬,作为天剑宫教习长老,他素来主张武力是解决一切事情的最好办法,简单而直接。一些阳奉阳违的弟子或明里暗里挑衅天剑宫权威的人,照他年轻时的脾性早一掌拍死了事,只是做了长老之后不得不收敛起来,总有一种束手束脚的感觉,此时燕无道这番言论正合了他的心意。同时他虽看似粗犷,但能坐上长老之位哪有简单人物,此时他倒也看出燕无道的不凡之处,思虑周密,行事果决,取舍有道,进退有度,不竟有种感悟,以现在天剑宫的情况或许更需要燕无道这样性格的宫主,而不是谦和仁厚,礼贤下士的宫主,因为继续怀柔会让人以为天剑宫畏首畏尾,更加肆无忌惮,近些年的情况便是如此;不过他也只是想想,念头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