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秉言刚松一口气,乍闻她这句话,直接没好气道:“少说这种丧气话,整天把死挂嘴边,像什么样子。”
林衡只瘪着嘴巴不说话。“反正也活不久,如今多说说,兴许就躲过去了呢。”
“你又胡说些什么。”
林秉言吹胡子瞪眼道。“我说的有错吗?程铭这人性情如何爹爹心中比我清楚,只怕我今日进门,明日就得被他毒死去了。”
林秉言眉间一皱:“胡说八道,你与他乃是圣旨赐婚,再如何也不能够。”
林衡只垂泪不语。屁!哪怕知晓他如今还未知那杀父灭族的滔天大恨,她也不信今日之事没那人的手笔。与程铭成婚的她是一把双刃剑,正如林秉言不想受到他的监视一样,他也不会想在自己枕边放上一颗能随时探查他动向的棋子。趁没成婚动手,既能搞垮林秉言,又能将自己撇出去,这么好的机会她不信程铭会放过。见她这幅模样,林秉言只得生硬地保证道:“你放心,有爹爹在,他不敢拿你怎么样。”
啧啧啧,所以说还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原主对家庭的渴望太深了,她就像那种在重男轻女家庭下被pua长大的女儿,宁愿不听不看一辈子自欺欺人下去,也不愿直面困难告诉自己原来父母真的不爱自己,以至于最后落得这么一个香消玉殒的下场。可她不是林思钦,也不需要这种廉价的爱意。眼见目的达成,林衡也不再矫情,立马转了话题:“无论如何,女儿如今也是认命了,既为林家女,得以锦衣玉食地长大,那该承担时自不会再多加推脱。”
承担个屁,她是林衡,又不是林思钦,凭什么要承担。众人闻言,心中五味杂陈,特别是一旁想来看她热闹的妹妹们。她认命了,那她们以后是不是也该认命?这发展倒是让林秉言有些意想不到:“果真?”
林衡苦笑一声:“不认又能怎样,女儿死里逃生一场,倒是看开许多东西,以前一直追求真心与否,现如今想来,这真心不真心的都是屁!”
说着她便狠狠啐了一口。“爹娘养育女儿多年,女儿也无法回报什么,让你们别太为难,也算女儿尽的最后一点孝心。”
林秉言心里刚夸她懂事不少,听见这话,又拉下了脸。“瞎说什么,你是出嫁又不是不回来了,说得这么决绝做什么。”
林衡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指拭去眼角的泪水:“不说这个,我中毒之事定是给家里添了不少麻烦吧,外面指不定都传成什么样了,若是圣上知道……”话虽未完,众人却已知晓其意,不由得跟着心惊肉跳起来。林秉言心里一咯噔,但面对这么多人也只好强撞镇定道:“不必紧张,你刚中毒我就将消息锁了。”
“可女儿听闻锦衣卫手眼通天……”林衡眉间似蹙非蹙,满脸忧虑。一说起这事林秉言就又是惊又是怕:“你还有脸说,若不是你不懂事与他纠缠,何至于招来这么多的灾祸。”
又来了又来了,话题又绕回来。林衡对这爹真是看不过眼,亲女儿都被害死了还整天盯着眼前的点子利益纠葛。“女儿不过是因为不舍爹娘忧思过重,偶感风寒,哪里知晓会被人下毒,此事女儿也是受害者,爹爹何必如此苛责。”
林秉言心中一跳:忧思过重,偶感风寒?林衡觑他表情便知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愧是混迹官场多年的人,几乎是一点就通。如今她与林秉言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他出了事,她也讨不着什么好。林秉言暗自打量她一圈:这闺女死里逃生一场,脑子倒是好使不少。不过……“你往常很少会解释那么多。”
他状似无意道。林秉言浸淫官场多年,一言一行都带着十足的压迫力,眯起眼睛的那一刻,晃似一只睥睨天下的狮王,只需动动手指,就能让眼前的人暴毙当场。在这种强度的高压下,林衡后背直冒冷汗,手脚都紧张地发抖起来,她伸手狠掐了大腿一把,才能勉强抑制住那打心底冒出的惧意。“女儿以前爱面子,明明很想要爹娘关心,却一直不愿多说,就想要爹爹和娘亲自己发现,好多多关心女儿。现如今看开了,倒也明白许多道理,更何况女儿年底就要离家了,此时不说,只怕机会就少了。”
说着说着,她又掩面痛哭起来。林秉言听闻她这话,也不知为何,大松一口气。他知道林衡在耍心眼卖弄心机,可他并不在意,好歹是他林秉言的女儿,若真的整天只知傻兮兮的惹是生非而不会解决问题,那才是真正的傻子。林衡看着他的表情,心中那口气才终于松了,这一关,可算是过了!她性子与林思钦截然不同,若是让她以后都像她那样什么话都憋在心里,不如杀了她。如今打了预防针,想必林秉言以后也不会再捉着这点不放了。一旁跟着来想要看热闹的姨娘方秀见她不仅短短三言两语就扭转局势,还将怒气冲冲的老爷逗得笑开花,翘起的嘴角顿时一拉,心中暗暗嘀咕道:这大小姐怎生变得这般厉害了,莫不是以前都是在扮猪吃老虎。站在她身前的苏青云之女林思钰则不屑地撇了撇嘴巴。切,装模作样。存在感最低的赵姨娘与她的女儿林思铃两人依旧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从始至终都像是个局外人。林衡将众人脸色尽收眼底,心中不由得暗暗咂舌,这府里看起来不是很太平啊,怕不是还要宅斗,让她跟这群浸淫内宅已久的老狐狸玩这个,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她敛下脸上的情绪,揪着苏青云衣袖的手越发紧了。父权社会玩啥宅斗啊!既然是她爹那就得护着她,反正在此期间,她打算抱紧亲爹的大腿不放了。林衡的到来将整个林府都弄得人仰马翻,直到下半夜,众人这才结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