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红眼的赵大舅早已丧心病狂,见妹妹这里榨不出钱来,竟直接将手伸到了林思铃身上。这时的林思铃才知道一直软弱的姨娘究竟在背后给她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她誓死不从,谁知这赵忠全夫妇俩竟直接动手抢夺。他们一家已经被催债的人给逼疯了,此刻也不管什么尊卑有序,只知道钱钱钱!只有钱才能救他们!混乱之下,伶俐的小丫鬟翠竹趁机跑出来搬救兵,于是便被林衡白白看了这么一场闹剧。她厉眼扫过一圈院子,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后才冷哼道:“抢盗主家财产,我看你们二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将他们扭送官府醒醒神去。”
二人双膝一软,连滚带爬地跪在她脚下求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小姐饶命啊!我们也是被那些催债的逼昏了头,所以才会拿三小姐的东西,以后再也不敢了,饶命啊!”
林衡嫌弃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她这辈子最不相信的三种男人——赌鬼、家暴、出轨。吸毒的瘾君子她都觉得有改过自新的机会,而这三种人,无药可救。这时赵锦绣母女俩也上前求情。“还望长姐手下留情。”
“还求大小姐手下留情。”
林衡对此恨铁不成钢,却也无可奈何。在这个名声大过天的封建社会,自家人出事一般会选择关上门处理,不会闹到官衙里头去。因为家里一旦出现一个蹲过牢子的亲戚,别说赵姨娘,林思铃也好不到哪里去。若是对此不依不饶,还会被人指责不够贤良,不够淑顺,对日后的亲事也会有影响。她脸色变幻莫测,沉吟片刻后,还是道:“你们确定要放过他们吗?赌鬼的胃口是不会满足的,他们的认错不过是审时度势罢了,今日若是给他们尝到一丝甜头,他们就会死死趴在你身上,直至吸干最后一滴血。”
“这个道理,姨娘应当也是深有体会。”
赵锦绣脸色青白交加,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林思铃神色惶惶,可她也知道长姐说得有道理。二人见她们有些意动,吓得身子乱战,痛哭流涕地保证道:“不,我们真的不敢了,大小姐饶命,三小姐饶命。”
林衡神色冷肃,漠然不语。赵锦绣脸色发白,嘴唇颤抖,她看着地上跪着的哥嫂,还是心软了。“还请大小姐网开一面。”
她软软地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露出白净脆弱的脖颈。“姨娘!”
林思铃轻咬嘴唇,眼含热泪地想将她拉起来,结果不尽人意。林衡静静地看着这场令人啼笑皆非的闹剧,良久才道:“我知道姨娘不爱多生事端,凡事只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种想法的确很好,小院一关就能舒舒服服地过日子。”
说着她话头一转,语气凌厉:“您能过这种日子,可她不能!”
“您是姨娘,是父亲的妾室,可以软弱,可以偏安一隅,可她不能!她父亲是不仅是兵部尚书,更是翰林院学士,是天下学子的表率,满天下除了皇室,哪怕是首辅张家,也断然没有让她做妾的道理!”
“一个遇事只懂谦让的主母,最后只会被人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全场寂静。时间仿佛不知何时被人悄悄摁下定格键。院子里响起赵锦绣低低呜咽的声音。林思铃嘴巴张张合合,泪水从眼眶倾泻而出,大滴大滴地掉在赵锦绣脖子上,几乎烫到了她的心里去。她后悔了,她想。不是认错,而是后悔。扶哥魔这种生物是被人从小洗脑到大的,观念早已深入人心,不会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而推翻自己以前所有的想法。这在她们眼里,无疑是在向众人宣告自己前几十年的人生都是错误的,这对于赵锦绣这种既自卑又自傲的人来说,不亚于比死难受。可因为利益受损的原因,她又不禁感到后悔。哪怕她心疼自己的哥哥,却也知晓一个道理,哥哥不是一个靠得住的人,日后不止是她,他也必定是要仰仗这个女儿生存的。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她才将将感到一丝悔意。若是之前不给他还赌债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若是在他越赌越大时能拦着他结果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人类真的特别喜欢用假设来安抚自己曾经错误的人生,殊不知当一件事的开始和结局已经定好之后,过程无论如何改变也都只能大差不差。“长姐将此事交于我来处理吧,我会做得很好的。”
林思铃哽咽道,眼中带着哀求。处理个屁,这母女俩一个两个都是耳根子软,人家三言两语地求饶过后,估计就得屁颠颠将人放了。不过哪怕知道真相,她也不能多说什么。因为她不是林思钦,她是林衡,总有一天,她会离开这个世界,回到属于她的地方。所以她可以肆无忌惮,可以任意妄为。但她们不一样,她们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几十年,日后也会在这死去。她可以教她们站起来,却不能替她们站起来,既然如此,那也没必要多加嘲讽,这太傲慢了。林衡微不可查地点点头,顺势递了个台阶。“也好,明年你就及笄了,也该学着处理这些事。”
林思铃脸上带着感激。林衡甩袖离开,看着眼前这一片狼藉的院子,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女子清冷的声音伴随着呼啸的寒风传进众人耳中。“你是尚书府的三小姐,不需要嚣张跋扈,但绝不能软弱无能。”
眼看她身影消失在转角处,众人愣了许久才缓过神来。“三小姐莫着凉了。”
一群丫鬟蜂拥而上,将还瘫倒在地的林思铃和赵锦绣七手八脚地扶起来。以前脸上那若有若无的轻慢被完美隐藏起来,露出恰到好处的谦卑。林思铃看着自己院里这些一朝变脸的奴仆,忍不住面露讥讽。人呐,惯是会踩高捧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