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亏就是来源于她的父母,所以她一眼就看出了绍王心中的想法。什么爱与不爱都是扯淡,比起女儿,李楠在他心中其实更像一个东西,一个将她跟赵幼仪形成对比的参照物,一个时时刻刻满足他大男子主义和掌控欲的人形玩偶。他害怕的是玩具有了思想不受掌控,而不是真心悔过想重修旧好。余砚的父母跟他其实差不多,想起她来便亲亲抱抱举高高,没想起她能两三年都不见一次面。她小时候也曾难过痛苦过,但长大后便释怀了,因为她的人生不是只有父母,她有自己为之奋斗的目标,有携手并进的挚友,有疼爱自己的爷爷奶奶。她眼中承载着世界世间万物的大好河山,虽曾经历苦难挫折,却亦有成功与幸福。最重要的是,她是自由的,她可以放开双手去追求自己的梦想,而不是只能一辈子局限在深宅后院中了此残生。所以她并没有自以为是地去“掰正”李楠的想法。在这个行为和思想都受到层层桎梏的封建社会,她的想法才是异类。于是她便假借试探之名将李楠稳住,然后在赵幼仪面前拼命作死。赵幼仪不愧为绍王逆鳞,简直一戳一个准。她不过是找她吵几句嘴,绍王就难以忍受了。虽然不像以前那样刻薄,但走的也是兴师问罪的路子。然后就出现了她跟赵幼仪吵架、绍王发飙、李楠哭唧唧、绍王送礼赔罪。玩过几次后余砚觉得特别对不起赵幼仪,这种恶心的事将她拉扯进来,真是辛苦她了,为此她甚至还挑了几件东西给她送去,然后理所应当地被所有人认为是挑衅。嗯……这很难评。说实话要不是她跟李楠共用一个身体,这种亲情脑她平时都不惜得搭理。如今也是没有办法,所以只能捏着鼻子救人一命。这种剧情往返几次后,李楠彻底死了心,绝口不提与绍王相亲相爱一事,甚至于都很少出来见人,估计在独自舔舐伤口呢。知道她的想法后,余砚对绍王的态度便彻底冷了下来。偏偏他这人还就吃这一套。李楠的讨好他弃之敝履,余砚的冷情他倒是患得患失起来了。所以说,这人呐,就是贱!绍王的屡次作死直接把李楠给作没了,而余砚则自始至终都对他没有感情。故而当林衡出事之后,两人直接破罐子破摔来了个先斩后奏。绍王知道后气得不行,但奈何那出闹剧以后,无论他再怎么不愿,王府都直接或间接地跟林衡扯上了关系。加之他心中本就有愧,于是便只能捏着鼻子半推半就地答应了余砚的要求。此时的林衡对两人的精彩生活一无所知,只顾抱着她的腰背哭着让她带她一起走。余砚也很无奈,她已经知道了她前日遇到的事情,知道她如今不安与彷徨,可却无法带她离开。莫说林衡如今一个待嫁的新娘子去尼姑庵住上一段时间会惹出怎样的非议,就拿前日的事情来说,她这段时间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会发生点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再怎么说李楠也是太后一手养大的,无论发生何事肯定也不会拿她怎么样,可是她就不一定了。“你还是先别去了,我这次去可能是去挨骂的,等把太后哄好了,我再接你过去。”
余砚劝道。林衡听完更加愧疚了,她本来想坑程铭跟林秉言的,谁知竟报应到自己姐妹身上了,果然,人还是不能心术不正“那我更应该去了,怎么说也是我的锅,全让你背了算这么回事。”
“阿钦!”
余砚低声喊道,她们已经约定好了,在这里就将原主的名字,绝口不提曾经的过去。“这不是背不背锅的事,我好歹是太后的孙女,最多就是骂两句,你不一样。”
林衡眼泪汪汪地看着她,也知道不是该意气用事的时候,只得埋在她的胸口委屈巴巴道:“那你记得接我走啊。”
这世上大多人都是窝里横,而她则是窝里怂。在外人面前遇到天大的事情都能笑脸相迎,但在自己信任的人面前,手上割道疤痕都值得哭着撒上一小时娇。脖子上的伤口在上完药后其实已经没那么疼了,可在看到余砚的那一刻,那日尚未来得及发泄出去的情绪一下喷涌而出,直接将她的理智淹没了。林衡不是一个喜欢憋着情绪的人。她从小到大都跟余砚待在一个学校,从幼儿园到研究生都是在市里念的,因此她几乎时时刻刻都能回家,时时刻刻都有人陪在她的身边,所以她从来没有尝试过孤独的滋味,更没有尝试过被人用刀挟持的感觉。这种特殊的第一次一下就击中了她的心防,令她生出从未有过的恐惧。但同时她心里也很清楚,她的恐惧在旁人面前非但并不会引起半分怜惜,反而会让人更加厌恶,因此哪怕再怎么不安,她也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林衡讨厌这个地方,她讨厌这种生气都要极力隐忍,开心都要看人脸色的感觉。两人从总角之年到花信年华都黏在一起,对彼此的性情可谓是心知肚明,因此余砚对她的想法也十分清楚,可即便如此,却也只能抱着她疲惫应是。两人依偎了好一会儿,直到女官前来催促,才恋恋不舍地分别。直到目送着余砚的马车消失在拐角处,林衡依旧站在原地垂头丧气,看着尚书府门口人来人往的民众,她心中越发惆怅,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慨油然而生,引出心中许久未曾病发的矫情。从现在开始,她又得暂时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