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1 / 1)

之后几天,容棠几乎住在了永安巷的新宅子里。

  他原以为那天自李府回去之后,定然又要昏个两三天,所以提前吩咐了双寿跟着宿怀璟,处理一应采办搬家事宜。

  但他身体这次非常给面子,不仅没晕,还睡到了大天亮,一觉起来神清气爽,跟又活了一次似的。

  容棠很开心,既然这样,宿怀璟搬家他便要自己去盯着了。

  一会嫌卧房过于秀气,一会说书房空间不够,一会又讲院子里爬的矮牵牛寓意不好,应该拔掉……

  搞得双福双寿一头雾水。

  少爷自己院子都没这么讲究!

  这两个月以来,棠华院哪个伺候的人不说大少爷最是菩萨心肠宽宏大量?

  看来王府是真的要变天了,新郎君还没入府就把大少爷心勾走了。

  双福双寿期期艾艾地看向宿怀璟,显然已经把他当成了第二个主子。

  宿怀璟无奈,又实在看不下去,把那见风就倒的美人灯请进了书房看话本,自己在外面跟工匠说要求。

  第二天容棠还来。

  第三天还来。

  每天他都觉得自己明天肯定要晕,每天都不晕。

  他现在开发了一个新乐趣,跟系统打赌猜自己哪天会晕,系统恢复了一点以往的脾气,冲他翻了个白眼休眠了,容棠却乐天派地依旧天天往永安巷跑。

  王府院子里大家都静悄悄的,生怕声音大一点就能把他们金尊玉贵的大少爷吓死,王妃又在准备婚礼事宜,容棠一个人待着闷得慌。

  他喜欢来这,这吵吵闹闹的,他便是躺在书房看话本听外面声音都惬意得很。

  很像中学念书的时候,他在教室里写试卷,对面隔了一条街的地方有工人在修高楼。

  嘈杂,但真实。

  是他很久很久、几辈子都没有再感受过的从容。

  而且宿怀璟这的茶水也比别处好喝,清甜、微苦,入口带着点回甘,他往往看一下午书就能喝掉一盅。

  只是宿怀璟不给他多喝,一盅喝完再换来的茶里就没那点甜味了,容棠打趣他把好东西藏着不给自己,宿怀璟便笑着回他:“棠棠哥哥明知道我现在身上什么都是你给的。”

  容棠便立马不吱声了,他发现了,宿怀璟一说‘棠棠哥哥’,他就想举手投降。

  可悲的是,宿怀璟也发现了,并且屡试不爽。

  就很气。

  这一日,容棠又窝在永安巷的宅子里看话本,他前些天命人将一架美人塌搬进了书房,宿怀璟只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反对。

  于是他这时候便趴在上面,身下垫着柔软厚实的羊毛毯,身上盖着蓬松轻盈的鹅毛被。

  王秀玉母家有钱,自己也有资产,很是舍得在这个心肝宝贝身上花钱,光是这一套被褥,拿出去都能抵得上普通人家三年开支。

  容棠趴在那,手指卡在书页中间,看见话本上某一个字眼,有些出神。

  回忆了两分钟,他问系统:“盛承厉……男主他出冷宫了吗?”

  盛承厉是仁寿帝的第五个儿子,出生在谋划叛逆的那些年,母亲不过是江南游船上的一个异域来的歌女,一夜风流后诞下的种。

  按作者的设定,这个孩子其实是仁寿帝的福星,仁寿帝相当迷信,每一个孩子出生他都会找术士占星算命。

  男主出生那段时间,紫微星大亮,紫气自北方皇都而来,萦绕在仁寿帝当时的王府上空整整三日才消散。

  因为正逢仁寿帝谋划要造反的事宜,这类天象便被术士说成了天佑家主,真龙现世,先帝在位多年,不得上天认可,所以紫气才从北方飘到了王府,无疑给仁寿帝谋反提供了巨大的伪理论支持。

  按仁寿帝那迷信程度,有这么一层因缘在,男主这一辈子都该被他捧在手心里供着,除非到后期忌惮星象所指是男主而非他本人,才有可能对盛承厉下手。

  可偏偏那时候王府同时有两个怀孕待产的妾室,一个是江南歌女,一个是兵马大元帅的嫡女,后来的蕙贵妃夏氏。

  于是这星象便‘理所当然’地指向了男主的弟弟,六皇子。

  同时夏氏还多做了些手脚,命占星术士影射北方天空紫微星大亮,但同时南方夜空擎羊星又盛极,暗指王府中有母亲出于南方的小少爷命中带煞,会冲撞紫微星。

  自此,盛承厉刚生下来便因一纸虚假命格决定了前半生的凄惨命运。

  而盛承厉现在才十五岁,比宿怀璟还要小上两岁。

  上上辈子这时候,容棠一看见他那营养不良瘦骨嶙峋的样就心疼,想尽办法帮他出了冷宫;上辈子则因为一些说不清的原因,容棠刚重生,对男主的愧疚心无比重,总觉得是因为自己不够谨慎才导致任务失败,害得小主角至死也没逃过被反派杀掉的情节,所以冒着风险直接找到了长公主府上。

  而这时候容棠对男主没有半分愧疚之心,就算真的有愧疚,那也是对宿怀璟的。

  他近来总有些后悔,怀疑是因为自己前两世的漠视忽略,才让宿怀璟遭遇那些天怒人怨的剧情。

  系统见状,没忍住叹了口赛博气,回道:【还没有,宿主你是想到什么了吗?】

  容棠没说话,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

  第一世他是跟着原文剧情走的,帮男主出冷宫是因为当时在宫里男主被几个皇子欺负,容棠暗地里教男主演了一场戏,成功绿茶到皇帝,让他想起来多年前在江南画舫上遇见的绝色歌姬。

  斯人已逝,所谓冲撞命格在真龙天子面前不足为惧,皇帝又渐渐年迈,想了想,便把五皇子从冷宫放了出来命太傅教导。

  但被欺负的源头很有意思,跟二皇子入朝听政息息相关,是因为他的突出政绩,让跟随他的皇子们在宫中愈发无法无天,拉帮结派地闯去了冷宫。

  上次容棠只顾着从秦鹏煊手里把宿怀璟救下来,其他无关剧情暂且搁置,这时候细细想来,二皇子当时做出的几个政绩里,其中一个便是【叛军余党案】。

  说是五年前,大虞南方发生了一起暴-乱,几百训练有素的反贼一路北上,沿途斩杀贪官八名,豪绅无数。

  朝廷派军队镇压,对方却很有作战素养,一路隐藏,竟屡次从官兵手下逃走,直到逼近京城近郊,才由武康伯带兵,剿灭叛军208人,人头挂在城墙示众整整三个月。

  而在原文剧情中,关于这伙‘叛军’的描述却是:先帝绣衣卫一队正使义子,以及他收养的无家可归的孤儿们。

  五年前武康伯共剿灭208人,但其实还逃走了数十人,其中便包括这个义子。

  按原剧情线走,再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十来人便会悉数落网,成为二皇子履历上光鲜亮丽的一笔。

  容棠想到这里,脑袋都有些疼。

  因为按他的猜测,二皇子的政绩是宿怀璟帮他做出来的。

  也就是说,宿怀璟亲手把拼死保护他父皇的正使义子,送到了抢了他爹皇位的仁寿帝儿子手上。

  “好乱……”容棠脸都皱了起来,相当烦心地把脸埋在身下羊毛毯里,手往下一甩扔了话本,泄气地长叹一声:“烦死了!”

  他闭着眼睛想事情,没注意到有人走进了书房,弯腰捡起话本,轻笑了一声,语调懒散乖张:“写了什么令人发指的剧情,让我们世子爷这么生气?”

  容棠微怔,抬起脑袋,仰着头望他。

  宿怀璟单手拿着话本,惯常含笑的眸子垂着看过去,嘴角轻轻上扬,容棠看愣了一瞬。

  “我崽真好看。”

他在心里对系统说,“你说我之后给他娶个媳妇,老婆孩子热炕头,他是不是就不想着灭世了?”

  系统翻了个白眼,没回复他的异想天开,而是‘友善’提醒:【你确定让你17岁、年纪还小、游走在黑化边缘随时可能成为暴君的崽看你看的那些脏东西吗?】

  容棠一惊,脑子短路了一下,霎时反应过来,猛地起身一跪,抻直身体将话本从宿怀璟手里抢了回来,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倒扣书皮将封面压在了膝盖下,超凶地威胁道:“不许看!”

  宿怀璟手里一空,微微愣神,轻眨了眨眼睛,回过头疑惑地看向容棠,表情很是无辜。

  于是容棠那股子虚张声势一下泄了大半,挺直的背也渐渐弓下去一个弧度,说话声音都虚了:“反正就是不准看。”

  宿怀璟原本还真不好奇,他刚刚随眼一扫,除了记住几个人名和场景之外,也没发现什么值得人生气的剧情,刚想说容棠要是看累了就出去走走,不然对眼睛也不好,结果这样一来,他反倒有了兴趣。

  宿怀璟手指垂到身前,轻轻摩挲了一下容棠那块腰牌——从搬家那天起,容棠便要求他戴着,以免有不长眼睛的地头蛇来府中欺负他。

  “为什么不许我看?”

宿怀璟问。

  容棠耳根可疑地红了红,梗着脖子道:“大人看的东西,小孩子不准看。”

  宿怀璟愣了一下,想笑,气的。

  他垮了垮脸,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受伤:“棠棠哥哥嫌我小。”

  容棠:“……?”

啊这?

  宿怀璟垂着眼睛:“棠棠哥哥嫌我小还说要娶我进门,想来也是哄我的。”

  容棠:“??”

啊这这这!?

  容棠目瞪口呆,容棠瞠目结舌,系统已经冷酷无情幸灾乐祸地嘲笑他了,容棠苍白弥补:“我没有……”

  宿怀璟:“没关系,说实话也可以的,棠棠哥哥原本只是看我可怜,发了善心想要庇护我罢了,是我想太多了。”

  说着他便抬手,搭上腰牌绳结,就要解下来还给容棠。

  容棠头皮发麻,身子一倾,抬手按住了宿怀璟手背,嘴一张:“我错了。”

  他甚至还跪在榻上,认错态度堪称典范。

  宿怀璟差点被他逗笑,却还垂着眼,跟容棠对视:“不嫌弃我吗?”

  容棠坚定摇头:“不嫌!”

  “真的想娶我?”

  容棠坚定点头:“真的!”

  “要护我一辈子?”

  容棠迟疑了一瞬,这话他跟长公主也说过,当时没觉得什么,这时候从宿怀璟嘴里问出来,他却恍了神。

  而这刹那的迟疑被宿怀璟捕捉到,他冷了神色,便要继续去解绳扣,容棠赶紧道:“我会护着你直到死去。”

  他这辈子永远不可能背叛他,他本就是因为他才有力气再活一次。

  宿怀璟愣了愣,一时间说不清心下什么感觉,按在自己手背上的手依旧冰凉,用了这么些天的暖骨粉也没有大起效。

  他不喜欢听见容棠嘴里说“死”字,但又很清楚,不管是容棠自己的身体,还是他日后的谋划,这位小世子都是注定要死的。

  他能为他做的,最多只是血洗宁宣王府的时候放过他娘亲。

  除此之外,容棠在他这的定位应该始终是一颗棋子而已,他不该对一枚棋子起怜悯之心。

  但他还是不喜欢听见这人这么坦然淡定地三天两头说‘等我死了’、‘待我走后’、‘没几年好活了’。

  很烦。

  他是大虞最好的大夫,容棠天天在他面前念叨这个,很像是医闹。

  宿怀璟松了手,容棠心有余悸地将已经有些松动的绳结系紧,缓缓退了回去,捡起鹅毛被披在身上,见崽崽似乎不闹别扭了,故意板起脸教育:“不许拿这个威胁我。”

  宿怀璟那点莫名而起的情绪便一瞬间按了下去,他轻轻笑,将圆凳拉到美人塌边上,坐了下来:“那你给我讲故事吧。”

  窗外春光正好,归乡的雀鸟在院中新树上安家,宿怀璟单手托住下巴,懒洋洋地抬了一下食指:“就讲你看的话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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