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西贡。一名阮氏士兵,匆匆跑进大厅之中。端坐在上首的阮福濒和郑梉,立刻急切的站了起来。随即,似乎为了不让人看出他们内心的慌乱,又重新耐着性子,坐了下来。“情况如何了?”
阮福濒压着声音,声音平静的问道。那阮氏士兵风尘仆仆,因为长途奔的缘故,脸上满是污迹。但此时也不顾上擦拭,只是一边喘息,一边汇报道:“海上到处都是大明的舰船。柬埔寨那边,皇子殿下在纳贡城一战之后,已经不知所踪。听说,纳贡城如今也是大明的了。整个柬埔寨,都被划入了大明的版图!更名为吴哥省了!”
“那纳贡城城主共达,本是吴哥王的后裔,如今却率领着麾下子民,全都归属了大明。他则成了吴哥省的总督!现如今,正集结大军,准备沿着湄公河而下,向我们进攻!”
“北面到处都是大明人!”
“我们已经……无路可退,无路可逃了!”
“请王上,定夺!”
主位上,阮福濒脸色苍白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士兵,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他的旁边,苍老无比的郑梉,也已经没有了曾经的勇武和气势。仿佛一尊雕像一般,枯坐在那里,双目无神地望着前方,明明再看那士兵,但眼中既没有神光,也没有聚焦,仿佛是发了痴呆一样。他们被围困在西贡这个地方,已经九个月了。九个月里,两家的联军数量,从最开始的三万多人,锐减到了如今的三千两百人。其余的人,要么是死在了几次突围之中,要么,就是自己偷偷的逃跑了。最开始的时候,郑梉还有心性去杀人立威,但到了后来,当他身边的亲卫兵,都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之后。这个北越郑氏的家主,就彻底没有了,抗争下去的勇气。什么卧薪尝胆反攻大明,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什么只要人不死就有大机会。全他妈都是骗人的!他们根本就没希望!意识到这一点的郑梉,终于彻底放弃了挣扎的念头。每天只知道借酒消愁,醉生梦死,只等着明军攻进来。他们不是没有想过投降,但可气的是,不知为何,对方根本不接受他们任何人的投降。反而就是围困着他们,想要将他们困死在这片地方!现在看来,时候终于到了。阮福濒也绝望了。他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儿子阮福演的身上,期望着对方,能够在柬埔寨那边折戟之后,反攻回来,配合他们打出一波突围。让他们这些人能够讨到柬埔寨的深山老林里去。但现在,阮福演竟然失踪了!他要么是死在了什么地方,要么就是已经提前躲起来了!躲到了深山老林里!阮福濒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他这是,为了自己活命,彻底放弃了他们整个阮氏家族啊!看了一眼痴呆傻愣的郑梉,阮福濒悲从中来:若不是这个家伙当初不够机警,早点洞悉明军的阴谋的话,说不定现在,他们两家还能联手和对方抗衡一阵!事到如今,是一切都完了!他走出大厅,来到了外面。台阶之下,或站或坐着残留下来的士兵。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麻木和绝望。没有人觉得生活还有意思。没有人觉得他们还能再活下去。阮福濒一口喝干杯中的酒,狠狠的摔在面前的台阶上,将酒杯摔的粉碎!“诸位!”
他朗声大吼起来:“那些大明人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不给我们丝毫的活路!他们在西边的树林里,布满了埋伏。柬埔寨的吴哥王,如今也成了他们的走狗!在准备对我们动刀子,向他的新主子邀功请赏!”
“海上,到处都是大明人的舰船,那些西洋人的战船,也不敢过来!”
“大明已经将我们团团包围了!他们打算困死我们!让我们活活的饿死!”
“你们都是我们的勇士!是我阮氏的脊梁和仰仗!”
“我们广南人,绝不投降!”
“那些大明人,既然不给我们活路,那我们就豁出去一切,和他们拼一场!杀他个天翻地覆!博他一个海阔天空!”
“我阮福濒在此发誓!只要我们能够活着出去!你们都是我阮氏的恩人!我阮氏的一切财产,都会和你们平分!”
“我阮福濒说到做到!”
说话间,他命人从府内抬出了好几个沉重的楠木箱子,当着众人的面一一打开,亮出了里面金灿灿的珠宝黄金等物。本来还一脸麻木的士兵们,稍稍回过了神来,被那些金银珠宝的炫目光芒,勾起了心中的贪欲和希望。“这些东西!都是我阮氏最后的家财!我现在,就先分给你们!等到我们出去之后,还有更多的金银财宝,等着你们去享用!”
“我们,要和那些该死的大明人,决一死战!”
一个个的士兵走上前去,分到了那些平日里做梦都得不到的金银财宝,心中的欲望战胜了绝望,激发出了他们最后的一丝战斗热情。“杀光大明人!”
“决一死战!”
“瓜分财产!”
“杀啊!”
“为了金银财宝,诸位,随我冲锋!”
伴随着激动人心的喊杀声,最后一支绝望的阮郑联军,在阮福濒的带领之下,冲出了西贡城!冲向了那不可战胜的敌人!他们的背影,并不悲壮,反而凄凉如无家可归的老狗。战场之上,没有同情。正前方,大明的炮火,无情的轰击了过来,将一切,夷为平地。至此,越南一代,也在继柬埔寨之后,纳入了大明的版图。……九月初七。卫如芸诞下一女,秦牧取名朝月。然后,沈玉莲来了。她带来了越南最后的战报情况,也带来了吴哥省请求任命的文件,同时,跟随她坐船而来的,还有暹罗女王芭灵派来的使者。越南已归,阮福濒战死,儿子阮福演躲进了柬埔寨的热带雨林之中,不知所踪。吴哥省总督共达,正在命人拼命的寻找。而郑氏家族的郑梉,醉死在了押解途中,儿子郑柞,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