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她没指望过别人顾云天的突然造访并没有在袁心玥的心中荡起一丝涟漪。她满脑子现在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让祖母尽快好起来。这个家早已经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而祖母是一枚残留在枝头的黄叶，寒风一吹，随时都可能飘落下来。她回到厨房，继续清洗着浸泡在大盆里的松针。家中虽然有奴仆可用，但是袁家所有孀居的妇人都会做些力所能及的营生。而她，虽然不是穷人家的孩子，还是早早就学会了持家之道。“小姐，这些粗活儿就交给我们来吧！您的这一双手啊，是用来写诗作画抚琴的，最多做一些针线女红。要是磨粗了手指，日后还如何能够嫁一位贵公子啊？”
厨娘心疼的阻止了她。袁心玥笑了笑，她的手不管粗细，都是嫁不了豪门贵公子的。“宋嬷嬷，我不嫁人。我要招赘，和他一起把这个家撑下去，让你们不再这么辛苦。”
袁心玥一边说，一边挽起了袖子。袁家虽然没有男丁了，但是，还有她啊！“小姐，真是难为您了。早些年，咱们家也风光的很呢！听说嫁到徐家的那位姑奶奶，出阁的时候，那可是十六抬的嫁妆哩！”
袁心玥摆摆手：“不说这些，祖母还等着我这松针露呢！”
好汉不提当年……勇，没落的家族都有过繁花似锦，烈火烹油的光鲜。清澈如水的松针露送到了袁老夫人的面前，袁心玥甜甜的笑道：“祖母，快喝吧，喝完了您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看着孙女儿原本洁白细嫩的小手儿，如今伤痕累累，也染上了青褐的颜色，袁老夫人一滴热泪掉入杯中。“唉，好孩子，你原本不该吃这份苦的。”
老夫人哀伤的叹息。袁家的富贵，这孩子是无缘得见。“衣食无忧，还能读书，哪里就苦了？”
袁心玥亲昵的依偎在祖母的身边。袁老夫人略感欣慰，这孩子，倒是很容易满足。她喝了一口松针露，连连夸赞：“入口清甜，又带着淡淡的松脂香气，还有草药的味道，我立时就觉得浑身舒畅，神智清明了。”
袁心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嗯，这是神丹妙药，保着您长命百岁的。”
哪里就有祖母说得那么神奇啊？袁老夫人把她揽在怀中，眼中尽是怜惜和遗憾：“若是早些年，凭你的才貌，怕是比咱们家那位姑奶奶还要荣光呢！”
袁心玥不以为然的摇摇头：“更好的去处，不是只有皇宫了吗？您不是一直教导我，不要……不要贪恋荣华富贵吗？祖母，孙女别无他愿，只想守着您和娘。袁家，只是衰落了，但是，不能没了。”
“傻丫头，你是个女孩子，如何能顶门过日子呢？再过一两年，就到了嫁人的年纪了。我得和你娘商量商量，给你寻一个好人家了。你祖父在京城还有些故交，唉，要不是你姑祖母心怀怨恨，咱们与徐家也能再结良缘的。”
袁老夫人颇为惋惜的叹气。她们姑嫂，已经久不来往，徐家都快记不得还有这么一门穷亲戚了。她的那位小姑，未出嫁之前，性情柔和，举止端庄，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跟家里的每一个人都相处和谐，只是出嫁后，却与娘家日益疏远了。心玥，都不曾踏进过英国公府的大门。袁心玥淡然一笑：“祖母，孙女儿没有攀龙附凤之心，也做不来低眉顺眼的模样。您要是真为孙女儿好，就挑一个家世清白，人品可靠的，招赘进来。我有个依靠，也助力他读书进取，何愁袁家日后不兴旺发达起来？”
故交？袁家一门孤寡，这些年来何曾有人探望接济过？亲戚？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袁家虽然穷了，但是，风骨还在。她就没想指望过任何人能成为自己的靠山。袁老夫人大为意外，但凡是女孩子，都盼着嫁一个显贵的夫婿，以求余生安然。袁家虽然财力大不如前了，但是她对袁心玥的培养是不遗余力的。诗词歌赋无一不精，琴棋书画样样出色。再加上她天生丽质，才到了豆蔻梢头的年纪，就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才貌双全的姑娘了。袁老夫人最大的心愿就是，有生之年能帮助孙女儿寻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君。单凭她的才貌，嫁入王侯世家也有这个资本，只是家道中落，让她无缘结识那些青年才俊。所以，至今还无人问津。只是她却没有想到，这孩子另有主张。不过，这还真是一个好主意。重振门庭是不可能的了，能让袁家的香火承袭下去，她死后就可以毫无愧疚的去见袁家的列祖列宗了。“好孩子，既然你存了这个志向，家里得到一切，也就该尽早的交给你了。”
袁老夫人去摸腰里的钥匙。“祖母，您这是做什么？有您掌舵，咱们家这只小船，才能平稳向前呢！”
袁心玥一把按住了袁老夫人的手。袁家还有什么，她比谁都清楚，在谁手里还不是一样呢？“不，你不要推辞。祖母这把年纪，已经是风烛残年了，管着这个家，早就力不从心了。”
袁老夫人把钥匙强塞到袁心玥的手里，由不得她拒绝。“家里的账目你是知道的，无需我过多交代。只这两把钥匙，你一定要保管好。这个是南院书房的，你太……祖父过世之后，你祖父也一病不起，那房子就再也没有人进去过。里面有很多藏书和一些值钱的摆设，我原本是想留给你做嫁妆的，现在提前给了你，你也好多个算计。这个是地窖的钥匙，里面是袁家另外一位姑奶奶，也就是如今的瑜太妃赏赐的美酒。家里没个男人，那些酒我也一直珍藏着，是想着你出嫁的时候用来招待宾客的。”
袁老夫人细细的叮咛。袁心玥的眼睛里似乎有光，有水在浮动。只是她迅速的眨眨眼，就笑了起来。“祖母，您可真疼我。”
袁老夫人笑得有些凄凉：“傻孩子，我不疼你，又疼谁去呢？”
这些年，她看着袁家的男人一个一个的被埋进了祖坟，心也跟着一点一点枯萎了。如果不是还有这么一个聪明伶俐的孙女儿，都捱不到今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