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地上爬起来,安慰自己,“勇敢女孩,不哭不哭。”
声音却不由自主染上几分哽咽。她红着眼睛,跌跌撞撞地朝前走,直到看到灌木丛中一角黑色衣袍,蜀锦金纹,跟陆渊的衣服一模一样。她心一跳,呆呆往前走,月光盈盈,照在灌木丛中那张满是伤痕的俊脸上。赵灵扑过去,眼泪不自由自主的掉下来,她摇摇昏迷的陆渊,“王爷,你醒醒,你醒醒!”
陆渊没有任何反应。陆渊四肢冰冷至极,赵灵白着脸,惶恐地去将手放在他鼻下,当感受到还有一丝虚弱气息后,她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她摇摇陆渊,依旧没有反应。她摸了摸陆渊的胸口,那瓶金疮药不见了。她小心地敞开陆渊的衣服,咬紧牙关,将胳膊上的箭拔出来,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上。陆渊后背还有一箭,赵灵褪掉她的衣服,强健有力的后背上有着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新伤旧痕,长箭上的鲜血已经干涸,极为触目惊心。赵灵利索的将箭拔下来,仰首望向头顶的暗蓝天幕,四月天,残有春寒,山里的温度本就比较低,她将外袍脱下,覆在陆渊身上。然后,弯腰吃力地将陆渊背起来。陆渊人高马大,比赵灵高了整整一个头,对于瘦弱的赵灵来说,他就跟座小山似的。赵灵每迈出一步,就觉得双腿仿佛千斤重般沉甸甸的。她走得每一步,都很艰难。赵灵喘着粗气,骂道:“好重!陆渊你赶紧醒过来,要不然我把你扔回去!”
声音却带上几分哭腔。山雾弥漫,草虫寂寂。赵灵背了一段路程,脚下一软,整个人扑在地上,陆渊随之摔了下来。她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拍拍陆渊身上的土,紧紧地将他抱在怀中,眼泪直流,“要不是你是因我坠下悬崖,我才不救你呢!你这个麻烦精,我还要给取血给你解毒,招惹上你以后,我他妈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你醒过来吧。”
眼泪如同小珍珠啪嗒碎在陆渊脸上,陆渊脸部肌肉微不可见地抽动一下。赵灵用覆在陆渊身上的衣袍擤鼻涕,声音又大又难听,她哭着道:“陆渊,你千万不要死!我求你千万不要死!你想想,你要是死了,你王府里的财产可都是我的了。你甘心把万贯家财拱手送给我吗?”
顿了顿,赵灵瘪瘪嘴,“送给我也行,我也缺钱。”
她紧紧搂着陆渊的脖子,“可是我不想让你死!”
冷风拂过,赵灵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脸上顿时鼻涕眼泪一大把。“你再这样搂着我……我就要被你勒死了……”一道沙哑男生冷不丁地响起。赵灵眨眨眼睛,晚风拂过她的长发,她低头一看,陆渊正睁着眼睛望着她。“王爷,你终于又活过来了!”
赵灵喜极而泣,“你再醒不过来,我都以为你死了。”
陆渊扯了扯嘴角,“托你的福,还没死。”
赵灵扶起他,“春月的兄长住在这附近,我们现在先去他家里。”
陆渊吃力地站起来,望着全神贯注的赵灵,心中一阵温暖。赵灵搀扶着他,二人小步地朝前走去。山雾袅袅,二人相互搀扶的背影逐渐消失。*春阳家。春阳端来碗药,躬身送到床边,“王爷,吃药了。”
陆渊脸色苍白,点头,“放在桌子上吧,等不烫了,本王就吃。”
春阳退出去,片刻后,赵灵端着饭进来,扫了眼案几上的微凉的药,没好气道:“你怎么还没吃药?”
“等会。”
陆渊说话都有气无力的,他沉沉闭上眼睛,“等我缓缓。”
赵灵摸了下碗边,有些凉意,“快喝吧,都已经凉了。”
陆渊闭上眼睛,置若罔闻,看似很疲惫。“王爷你到底是怎么了?”
赵灵担心问道。陆渊摇头,“没事,你把饭菜放一边,我待会吃。”
赵灵又急又不解,“王爷,你到底怎么了?”
春阳家并不安全,找不到陆渊和自己的尸体,太子十有八九会派人搜查的。所以陆渊的伤势必须尽快好起来。陆渊微微蹙眉,“你别管那么多了!”
赵灵火气顿时上来,“什么叫我别管那么多了!要不是我管那么多,以自己试药,王爷早就嘎了!现在让我不要管那么多?让你吃个药就是管的多了?”
陆渊这才抬眼瞧着赵灵,有些尴尬又有些无奈,“我……胳膊抬不起来……”赵灵恍然,陆渊胳膊受了两箭,现在又包扎得严严实实,大概率是用不上劲的。爱面子,永远不直接说。活该受罪。她将饭菜放在一边,拿起勺子,端起药碗,将药送到嘴边,“我喂你。”
陆渊抬眸望着赵灵,顿了一下,微微张开毫无血色的嘴唇。打从记事起,除了母妃,他这辈子都没被他人喂过饭。母妃早逝,德妃虽然对他不薄,但是对于小小年龄的他,德妃就是陌生人。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他为了不受欺负,故意摆出凶巴巴的样子。他喜欢的时候,就听话多吃点,不喜欢吃,就将饭打翻,将宫人赶出去。德妃听说此事,也只是淡淡地说一句,“再给他送一份饭菜去。”
除了母妃,从来没有人喂过自己。赵灵见陆渊不说话,问道:“是不是太苦了?”
她从怀中掏出一小包蜜饯,嘿嘿一笑,“我随身带着呢。”
也不等陆渊说话,直接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甜枣。赵灵笑笑,“这甜枣,我从小吃到大,我娘亲跟我讲要是觉得人生很苦,就吃点甜的,这样就不苦了。”
陆渊笑笑,“你娘亲一定是个很乐观的女人。”
赵灵点点头,原身的母亲的确是个善良积极的女人,不怕吃苦,不怕困难,将一家小小的绸缎庄发展到有着几十家的享誉全长安的赵氏绸缎。不过想到娘亲的死因,赵灵惆怅道:“不过她在我六岁那年就死了。”
陆渊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他母亲也是早逝。她只是个出身低微的宫女,没有关注她,死的悄无声息,只是被一卷破草席裹住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