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刚落，一道清丽女声冲出来，“不！我不想！”
飞霜从门口缓步进来，她朝赵灵深深一礼，“赵公子，我们现在尚且年轻，故而可以在红楼待下去。若是有一天人老珠黄，朱颜憔悴，没有相貌，即使才艺再精湛，也没有用的。”
飞霜扫了一眼身后的姑娘，“但是年华逝去，美人易老，以色侍人，始终是靠不住的。”
赵灵瞧了言飞霜，这位姑娘倒是个通透之人，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飞霜。”
赵灵点点头，扬声问道门口的莺莺燕燕，“你们呢？你们是什么想法？”
姑娘皆是变色，大家面面相觑，最后露出一抹苦笑，“哪里有我们说话的地方。不过若是真有其他路可走，谁愿意走这条不归路呢。”
前些日子有个姑娘染了病，看了几次都没治好，那姑娘缠绵病榻半个月后，最后被梅良心扔了出去，现在大概率是死了的。这样的事，并不是个例。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她们身为同类，如何不自危？她们看起来风光，但是却是被老板和管事压迫、剥削的一群人。老板榨取她们的价值，等到她们老了、丑了，便将她们扔出去，任其自生自灭。但这么多年卖肉的钱，几乎全落尽老板的口袋，自己老了，只能沦落到最低级的窑子中去，任人玩弄，几文钱都可以上她们的床。想想，背脊都发凉啊。丽娘没好气地瞥了她们一眼，若是她不做老鸨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周规扫了门口的姑娘一眼，“你们出身本就卑贱，若非红楼收留你们，你们早就饿死了，现在竟然说这种风凉话。”
飞霜今日豁出去了，“周管事说的没错，要是没有红楼我们早就饿死了，那是因为我们有利用价值。那些相貌不行的，早就被妈妈扔出去了。而且我们……不想这般屈辱的过下去了……”“我们是人，不是工具，经不起每日十几个小时的折腾，就连来了葵水也要接客，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
相思扯了扯飞霜，“飞霜，别说了！”
飞霜眼圈微红，甩开相思的手，“你忘记红豆是怎么死的了吗？她求着梅良心给她一条生路，梅良心见她治不好了，没有利用价值了，把她扔到乱葬岗了！红豆的下场，就是我们的未来！”
相思闻言，鼻头一酸。飞霜道：“不止红豆啊，还有明霜姐姐、丹若姐姐、月临……”赵灵瞥了一眼周规，“当真有此事？”
周规胸口一窒，拱手道：“确有此事，这些姑娘本就是货物，货物没用了也修不好了，本就不必要留着。”
丽娘下意识瞥了一眼周规，在场之人，只有她知道赵灵是女性，如今周规出此言，赵灵只怕……赵灵顿时气血翻涌，她真没想到周规等人竟然会这么认为，如此漠视生命，把人命当野草一般。赵灵是爱钱，不，她非常爱钱，但是她还没到为了钱丧尽天良、草菅人命的地步！千百年来，女性受到的压迫已经够多的了，各种礼制约束她们的行为，要求她们三从四德。男尊女卑思想盛行，但是她真没想到有个男子会非常自然地跟她讲那些女人是货物！我＊你妈的！赵灵强压怒火，冷笑一声，“周管事意思是女子不如男子？”
周规无视拼命给他使眼色的丽娘，颇为骄傲地昂起头，“那是自然，我们男子可保家卫国，可养家糊口，而女子只会做饭绣花，出身好些的会些诗词。哪里如我们男子？”
赵灵笑道：“看来木兰代父从军、樊梨花平定西北、王昭君出使匈奴、穆桂英挂帅等等巾帼英雄，在周管事眼里都是毫无意义的咯？”
周规想了想，认真道：“自古还是有能力出色的女子的，但是毕竟很少，而且就算女子有德行，也应该辅助她们的夫君，而非强行出风头。”
“出风头？”
赵灵笑容甜甜，袖中拳头攥得咯吱响。周规刚点了下头，但见面前闪过一道黑影，赵灵一拳将他打倒在地。这样如此瞧不起女性的男人，给他一拳都是轻的！赵灵一脚将周规踢到角落，强压怒火，“这件事，就先这么定下。我意已决。这些姑娘后期本公子会安排好，想留下的本公子会给她们安排好岗位，想要离开红楼的，本公子不会强留，就不用你们操心了。”
周规趴在地上，鼻血淌下来，他有些懵逼，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说错话了。赵灵气势冲冲的踢开房门，春月和秋华亦步亦趋的跟着，“公子，消消气。”
秋华道：“那周管事定然不知夫人是女子，所以在夫人面前大放厥词，夫人不必跟他一般见识。”
赵灵冷笑一声，她跟他较劲什么？最根本的原因是这个时代的问题，他们，不管是谁，都不过是封建王朝的牺牲品罢了。只是身为女子，赵灵的确有些愤愤不平。她道：“春月，你准备张纸，调查一些那些姑娘的意愿，我看看多少要走多少要留的。”
春月点点头，“夫人真是菩萨心肠，她们几乎可都签了卖身契的。”
赵灵道：“若是将她们发卖，左不过又是把她们往火坑里推罢了。若是想要，我自然会把卖身契还给她们。”
春月应是，转身离去。秋华给赵灵斟茶，“夫人，说了那么久的话，该渴了吧。”
赵灵饮了一口清茶，问道：“秋华，你是怎么到楚王府的？ ”秋华苦笑一声，“家里太穷，根本养不起我，会便我卖进了楚王府。其实，周大人说的话也没错，那些姑娘被卖进来都是八九岁，哪里能自己养活自己。若非红楼给她们一口饭吃，她们真的 饿死的。”
赵灵情绪复杂，瞧了秋华一眼。秋华轻声道：“不是所有人都像夫人那么好命的，出身富贵，又深得楚王殿下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