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王氏发脾气。李氏不气不恼,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转身翩然离去。王氏双手强撑着身子,只觉胸口气血翻涌,一口腥甜自腔中激愤而出,黑血溅了一地。“太子妃!”
宫婢冲过来,用手绢擦拭她唇边血迹,将她扶住,“奴婢这就去请御医!”
王氏抓住她的手腕,低声道:“不用去了……没有用了……”宫婢泪如雨下,“不,奴婢这就去,太子妃你等着!”
王氏躺在冰冷的床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头顶上的纱帐。濒临死亡之际,她与韩沐风的回忆如同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掠过。初见时,四月芳菲,她在盛开的桃花树下练舞。因为舞技拙劣,经常被嬷嬷严厉批评,嬷嬷说她一支舞练了一个月都不熟练,八成是偷懒了。他泪眼婆娑,委屈地说舞蹈本就是不是短时间能成的,这舞蹈难度又大。嬷嬷听她反抗,训斥更加严厉,责令她继续练舞。她哭哭啼啼的,继续练舞,一曲舞毕。草丛中传来悉悉索索之声,一个俊朗少年站起来,吓了她一跳。她正欲开口呵斥,但闻那少年鼓掌道:“姑娘,你的舞姿真美啊。”
她脸一红,“真的吗?”
少年的眼睛真好看,又黑又亮。少年认真地点点头,“我不骗你,你是我目前为止见过舞艺最好的小姑娘了。”
他掏出一方手帕给她拭泪,“别哭了,你笑起来更好。”
她忍不住“噗嗤”一笑。虚华廿载,皆为流水。唯有韩沐风,真正走进她心中,温暖她,爱护她。时空扭转,面前出现一张俊秀的面容,那人身子弥漫在虚空之中,唇角笑意温和如同春水,轻声低唤她闺名,“阿妩。”
王氏仿佛看到韩沐风含笑向她伸出手来,“跟我走。”
王氏亦是笑,抬起手,放进他手心。清泪划过眼角,浸湿枕巾。她手重重垂下,安详闭上眼睛。不管是天堂还是地狱,有你的地方,便是吾乡。沐风哥哥……“太子妃,御医来了。”
宫婢冲进来。白胡子老头把脉、看瞳孔,床上的王氏全然没了人气,不禁惋惜地摇摇头。“太子妃!”
宫婢冲上前去,痛哭流涕。太子妃薨了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大街小巷。陆华悲痛不已,太子侧妃李氏表面上伤心欲绝,实际上心中得意自己将王氏气死。按着陆华对她的宠爱,想必过段时间,便会立自己为太子妃了吧。王太常知道女儿身子不好,缠绵病榻多年,这是迟早的事。但是当事情真的来临,他白发人送黑发人,既悲痛又后悔将女儿送进东宫,一时之间,竟然病倒了。楚王府。赵灵从外面回来,抬头便遇见了周珲之,虽然很难回到以前的英俊面容,但烧伤情况已经好了很多。现在周珲之有个新的名字,叫宋铮,是陆渊的贴身侍从,终日带着银色面具。宋铮笑笑,“这都多亏了夫人当初为我美言了几句,说动了鬼医替我治疗。”
“哎,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宋铮告别赵灵,径直去了书房。书房,冰冷幽暗。宋铮拱手行礼,“属下参加王爷。三日后,太子妃下葬,到时候太子扶棺材而出。”
陆渊负手而立,点点头,“你可计划妥当了?”
“万无一失。”
宋铮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这次太子一定逃不了。他一定要血债血偿。”
陆渊扫了他一眼,挥手,“下去吧。”
宋铮垂首,退出去。陆渊望着蔚蓝的天空,眸光幽深。眼前倏然闪过一道抛物线,一个鸡毛毽子落在窗台上。阳光下,赵灵笑着朝他喊,“麻烦王爷扔过来。”
陆渊拿起鸡毛毽子,走了出去,“你竟会玩这个?”
赵灵一副你凭什么看不起人的表情,“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仅会踢毽子我还会跳绳扔泥巴、蹴鞠以及打马球呢。”
陆渊望着赵灵,冷不丁地来了一句,“那你会不会刺绣?”
赵灵怔了一下,面露尴尬之色,“这个嘛……”“——当然会啦!小时候娘亲可是教过我呢!小意思,小意思!”
“那若是我问你要一个刺绣荷包呢?”
赵灵咬着下唇,想了下,“没关系啊。我抽屉中有很多个,到时候王爷喜欢哪个就拿哪一个。”
陆渊唇边挂着笑意,朝门口走去。赵灵朝着他的背影大喊,“你干嘛?”
春月拉拉赵灵的衣袖,“看王爷的样子是去拿荷包了。你没看见方才王爷多开心啊。”
赵灵:“??”
这么快的吗?赵灵快步追上陆渊,“王爷你等等我!等等我!”
陆渊停住脚步,唇角荡起一抹笑意,“你自己走那么慢,还让我等你?”
赵灵只觉双脚一空,又被陆渊扛起来了。赵灵: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