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捂着胸口，殷红的血汩汩从指缝中流出，一滴一滴砸在地上。整个人直直往前倒。“陛下！”
许氏立刻上前扶住。陆景睁大了眸子，望着许氏，表情由震惊转为悲戚。陆景就直勾勾盯着许氏。“陛下，你怎么了？”
许氏花容失色。陆景像看着一个陌生人般看着陪伴自己多年的发妻，一点点推开她。整个人猝不及防，直接摔倒在地。陆延急忙上前，点了止血穴，扬声大喊，“快传太医！”
陆渊则是派侍卫围住绿姬，雪白的刀锋直直她喉咙，陆渊厉声怒喝，“你是谁？为何要刺杀皇上？”
绿姬冷笑一声，“他害死我父亲，害我从小变成了孤儿。我进宫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报仇。”
“你父亲是谁？”
“云县县令吕不才。”
陆渊记得，十年前，他随陆景微服出巡到此地，发现此处民不聊生，百姓食不果腹，一查，方才发现云县县令吕不才苛税，朝廷每年收两成粮食，但是他却向百姓征收五成，剩下三层中饱私囊。不仅如此，他还利用职权为非作歹，任人唯亲，当地甚至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云家派，性质恶劣。景帝一怒之下，便将他斩首示众。没想到，十年后，他的女儿蛰伏宫中，给他报仇。陆渊怒道：“简直拎不清！吕不才压根不是什么好官，他犯的那些事，按着大齐律例应该诛杀九族的，只不过当时父皇看你年幼方才放你一马。没想到，他一时心软，竟然是放虎归山。”
绿姬露出阴森笑意，“那匕首上有毒，我爹死了，他也别想活。我今日既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刺杀皇帝，我自己也就没想过能活着踏出这里。”
她望着眼前雪白锋利的剑刃，对着脖子，就要撞上去。陆渊一掌推开侍从，“不能让她死！她不过一位十五岁的女子，十有八九有帮凶。”
绿姬被人按住，嘴里被塞了块抹布，眼神没有任何求生希望。冷静、畅快而又怨恨。“父皇！父皇！”
身后传来陆延焦灼的声音，“父皇晕了过去。”
陆渊立刻转身去看，陆景脸色发黑，嘴唇乌青，的确是中毒征兆。陆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药箱摊开，他取针扎在陆景穴位上，片刻后，拔出，银针变色。许氏惊魂未定，冷汗涔涔。她扫了一眼陆华，陆华亦是回望了她一眼。人群慌张，没人注意到他二人的眼神交流。除了赵灵。未央宫。陆华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陆延、陆渊和陆华等人一直守在床前，一刻不离。除了担心陆华的身子，还有另外一种担心，若是皇帝就此驾崩，那皇位就是太子了。事发突然，若真是陆华的，陆延如何甘心。陆华则是担心陆景会醒过来。陆渊虽然守在 床前，主要的原因是他不想让陆延成为太子，他怕陆延在其中搞鬼。三个儿子，各有各的想法。陆太医说绿姬正好插进陆景心脏，他能活下来的几率很低。若是熬不过今晚，怕是就举行国丧了。一向高傲的皇后泪水涟涟，“陛下，求你睁眼看看妾身。”
德妃亦是掉泪。赵灵本就是大夫，趁空，也给陆景把了下脉。她神色微妙变化，并没有说什么。这一夜，外面大雪簌簌，砸在庄严肃穆的皇宫上。风雪飞舞，灯火通明，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大雪下了一夜，外面积了厚厚一层，足以没过脚踝。陆景缓缓睁开眼睛，浑浊的眼球望着屋子里乌泱泱的人，开口，“你们……”“陛下，你醒了！”
许氏见他醒来，心中一紧，面上喜极而泣，“陛下，你可终于醒了。”
陆景没有应她，沙哑开口，“你们在这里守了一夜？”
陆华道：“父皇病危，儿臣半步不敢离开。”
陆延道：“如今见到父皇醒了，那就太好了。”
陆太医盯着两个乌青的黑眼圈，“如今陛下苏醒，那就是脱离了生命安全，剩下的日子只需要好好调养身子就好。”
众人闻言，方才放心。陆景说他想好好休息，屋子里人太多了，众人方才散去。皇后擦擦眼角的泪，正欲离开，陆景叫住了她，“怀蕊留下。”
“怀蕊”乃是皇后闺名。许氏心中咯噔一声，“妾身不走，在这里陪着陛下。”
室内骤然空荡荡的。只剩许氏和陆景二人。陆景静静望着许氏。许氏唇角挂着一丝欣慰喜悦，“陛下，你都不知道，妾身之前有多担心你。”
陆景依旧是温和的望着许氏，片刻后，他嗓音沙哑，“怀蕊，你还记得当初你我初见的情景吗？”
许氏道：“当时在扬州街头，琼花树下。我在街头漫步，你纵马而过，吓了我一跳。我很生气，五步并两步的飞奔追上你，非要你向我道歉。”
“我当时被你美貌惊叹，但是想要让你留下印象，我倔强着不愿意道歉。最后，你还记着吗？”
陆景沉浸在回忆中，忍不住笑出了声。许氏亦笑，“当时我拧着你耳朵，逼着你向我道歉。我怎么不记得？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你是当朝三皇子，我父亲知道后，还将我骂了一顿，非要让带着我登门道歉。”
陆景眸子愈加温和，眼角泛起丝丝皱纹，“谁知道，他拉着你上我府上道歉，我大吃一惊，先向你道了歉，说是因为我的马惊到你了。”
二人相视一眼。仿佛时间匆匆倒流，二人又回到了少男少女的年龄。陆景笑，眼神中藏着丝丝凄凉，“当初，你我二人多美好。”
许氏亦道：“是啊。”
陆景望着许氏，“怀蕊，你可知道你对我多重要？你可知道我有多爱你？”
许氏握住陆景的手，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妾身知道，当初陛下力排众议，执意立我为三皇子妃，为皇后，妾身便知道了。华儿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可是陛下为了妾身，仍然愿意立他为太子，并且多年来不易储，更是能看出来。”
陆景眼眸似有泪花闪烁，道：“是啊，就连你写信给慕容微，这事，孤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许氏笑容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