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那你还看着我讲了半天话？”
韩潭轻笑一声，双手随意一扯衬衫前襟，就抬脚转回屋子深处。田斯斯看他转过身才敢正视前方，老实说，刚才打个照面的功夫，该看的、不该看的她几乎全看到了。而让她感到浑身不自在、不得不移开眼神的多半是韩潭胸口的狰狞的旧伤疤，那一片伤疤的大小刚和他后背肩胛骨上的相对应，就连大小也差不多。田斯斯不相信有人在经历这种贯穿身体前后的巨大创伤之后，还能活得像个没事人一样，即便那个人是韩潭。更衣室的角落里传来了悉悉率率的声音，是韩潭在换衣服，紧随其后地就是他凉凉的嘲讽：“如果不想看的话，你早就该走。”
田斯斯听着他的声音一如往常，心下稍定，这才还嘴道：“我一开始只看到背面，背面和正面能一样嘛？而且你不是让我关门出去么？”
“歪理，我是让你进来。”
咦？这么说是自己理解错了？田斯斯转了转眼珠，可这正确的解释怎么听起来这么……“流氓！”
而后她就听到韩潭在黑暗中“扑哧”一声笑起来：“也不知道是谁先耍流氓的……”紧接着，田斯斯脸上刚压制下去的热度又攀升了上来。这家伙还说自己是歪理，明明他的歪理比自己还多，哪有人这么明目张胆地让人看换衣服的？真后悔自己离开节目组的时候没拿回手机，那样至少能把这人的流氓嘴脸拍下来，还能向外求救。田斯斯伸手扶额，按压住眉心开始深呼吸，只希望着血压和脸上的温度能降下来一些。只不过，她还没深呼吸几次就耳尖一动，而后缓缓侧过身：“韩潭？”
“嗯，你不冷吗？”
韩潭在几步开外响起。真是奇怪，他明明走起路来无声无息，可田斯斯就是能察觉他在朝自己移动，她叹了口气，想着要是这种直觉能用在危机时刻就好了，这样自己也不会被关在这里了。下一秒，田斯斯就感觉肩背上传来一阵暖意，是韩潭把西装披到了自己身上。早春的夜里，断电的室内，温度正不断下降，他们刚才小跑回来还不曾察觉，现在冷静下来就渐渐感受到了冷意。田斯斯道完谢，又抬头问他：“那你呢，不会冷吗？”
“不会。”
田斯斯又看向他衬衫领口，这一次他的扣子都好好扣子，可她的眼前却浮现起那个巨大的伤疤：“你身上，那个伤是怎么弄的？一般人伤害不到你们血族吧？”
她听到韩潭明显地呼吸一滞，而后才回答：“田斯斯，你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田斯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移开眼冷笑两声，撇撇嘴道：“切，爱说不说。”
“那你呢？难道你刚才真打算和白琳拼酒？”
“怎么，不行吗？”
“你不是酒精过敏吗？”
韩潭语声迅速而冰冷，像一枚急速射来的冷箭，而田斯斯轻轻巧巧地一偏头避开了：“韩潭，你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声音是与他如出一辙的冰冷。“田斯斯，我的耐心有限！”
韩潭一把抓紧她肩头，双眼紧盯着她，眼中森冷的寒意足以使水凝结成冰。“所以呢？”
田斯斯反问道，抬起头瞬也不瞬地和他对视：“是谁先避开问题的，韩大导演？”
“你……”韩潭一阵气急，按在她肩头的手猛然箍紧，抓得田斯斯几乎关节生疼，他才突然卸力，身子一歪，脚下一错，喘着气靠在她身边的门板上，垂下头低低地笑了。田斯斯诧异地侧目而视，看到他眼中的冰川碎裂，那裂隙处似乎有光，又或者是灰白的浪花。“行，”韩潭抬起头的时候顺手撩了一把额前微卷的碎发，看向田斯斯的双眼亮得惊人：“那我就告诉你。”
百年之前，当人类世界被战争所席卷的时候，远在欧洲另一端的罗马尼亚也正陷入血族和血族猎人的战争之中。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最古老也最为高贵的血族德古拉家族甚至放弃罗马尼亚的古堡，在整个欧亚到处逃亡并隐姓埋名的生活。当然，那些血族猎人家族也没有捞到好处，他们虽然短暂地占据过上风，但最后还是被各大血族逐个击破，近乎于灭族。双方之间的战争死伤惨重，也危及了大量平民，到最后竟然需要从不干预人间事务的死神和天神来出手调停。于是血族和血猎们签署了和平条约，规定只要血族不向普通人出手，血猎就不得向血族出手。“签署和平条约之后不久，战争就席卷了整个世界，我的伤势你也看到了，暂时没法回罗马尼亚，我就和奶奶暂时住在你们家。”
韩潭一脸平静地说完，双手抱臂，侧脸瞧着田斯斯，耐心地等着她的反应。田斯斯已经被着巨大的信息量冲昏了头脑，消化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低语道：“那你的伤是血猎下的手？百年前的旧伤，难怪会是这个样子。”
韩潭轻轻的“嗯”了一声，像是不太乐意提及旧伤。田斯斯连忙换了个话题，抬头瞟了他一眼：“你和你奶奶当时，见到的是我太爷爷和爷爷？我太爷爷怎么样啊？”
“你关注的重点是这个？”
韩潭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还以为她会更关注签订契约的细节。“啊？不可以吗？她父亲排行小，我都没见过我太爷爷，你竟然见过？”
田斯斯是真觉得挺神奇的。韩潭了然地一点头：“是他们没错，牛皮纸上的契约也是当时签订的，没有到田家的后人里只有你一个女子，所以只能来找你了。”
田斯斯来不及去细想韩潭的后半句话就陷入了更大的惊讶中，天将在战乱中多次搬迁避难，许多旁系亲戚不是天各一方就是音讯全无，田斯斯的父母也是在结婚后，才在海市市郊定居下来。为了销毁一纸契约，他竟然天南地北地寻找了百年？田斯斯睁圆了凤眼侧脸看向韩潭，不知该说些什么，可她听到韩潭的语气却带上了追忆般的笑意：“呵，我还记得你太爷爷和你爷爷都很能喝酒呢！”
“乡下的土烧可不比普通的啤酒。”
一听“啤酒”二字就，田斯斯就是面上一窘。正想开口解释，门外突然传来的细微的脚步声，她连忙转身拍门：“有谁在外面吗？我们被反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