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才一日,世上已千年。每次韩望书回来都不觉要这样想,这一日又是一大摊烦乱事。一大早,火头军陈定和孔全因为做稠菜粥和糜子饼各执一词。陈定说又不是行军打仗,做糜子饼做什么,孔全说糜子易得,小米却是稀罕物,能省便省些。本来这种小事,不应该到这边,可火头军都是粗人,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孔繁露像是得了令,忙把这件事汇报给了韩望书。韩望书根本没心思听他详述,他心细如发,怎么不知那个执意要做糜子饼的孔全便是孔繁露的远房侄儿,他们叔侄两个巴不得寻出个什么错处,好将陈定趁机打压,一家独大。想到此处,韩望书道:“说到底也都是为了军中的事宜,若是惩罚得太重,怕是要寒了辛苦做事人的心,各打十军棍,引以为戒吧。”
“这话倒是不假,大将军曾言明,最忌讳军中打架互殴。先动手的更是罪加一等,校尉莫不如好好彻查一番,也当是正正风气。”
孔繁露朗声道。韩望书冷笑了一下,心道:“那起人都是你们的人,纵是问了一遍,谁能说出孔全什么错处?”
“原也不必麻烦。”
韩望书冷着脸道。孔繁露自持资格老,却也是个聪明之人,他深知这个二公子自是另一路劲头,和他那个喜欢听恭维话的父亲不一样,翻起脸来却是油盐不进。于是,他只能先告退,也不再争执什么。谁知,那个陈定却是个死心眼的,他领了军棍要受罚,却是老大不情愿,说自己毫无错处,说本来就是稠粥和糜子饼轮换着吃的,这倒是半月连着吃糜子了,哪里说的过去?不仅如此,他还一路吵嚷着:“霸着粳米不吃,不知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你?”
他的声音镇山响,旁人听起来,也不知他是在骂孔全,还是骂孔繁露,抑或是骂韩望书,甚至是骂韩长亭极有可能。韩望书也不禁苦笑,不知这帮粗人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他知道,孔繁露见状怎么会不兴高采烈?那个人一向都是如此对他并不服气,若是他真有一腔抱负,怎会不爱惜名声,纵容自己犯错?既然犯错,就必须要付出代价,听从别人发号施令。带着一股子气回家的韩望书又瞧不见南屏了,连他身边的垂杨、烟轻也都不知所踪。小厮东海、西洲也更是凭空消失。若不是看见桂晚钟和韩阑珊在不远处比比划划,韩望书竟会以为桂南屏又回烟城去了。“二哥,你在做什么呢?”
韩阑珊眼尖,忙道。“没做什么,晚钟,你阿姐去哪里了?”
韩望书道。自从桂晚钟得知梅若繁的事之后,对这个姐夫就淡淡的,不大爱搭理他。可是他没想到,对韩望书而言,别人的搭理与否根本对他无所谓。他并不感到别扭,倒是会让那个存心不搭理他的那个人别扭。桂晚钟是极爱说话的,他本想板着不说,可是却板不住,顿了一会儿方说道:“姐夫,你怎么想起问阿姐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