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望书就带着这股子气早出晚归,他不想见家中的任何一个人,他自幼便有这种本事,连续数月都能做到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偏这天一早,军中来了两封急报。一封出自小世子隋遇安之手,说是万分抱歉,不知道梅落繁去烟城竟是布了这么大一个局,他也不知她如此这般是真心还是假意。韩望书原就觉得梅儿去烟城之事有些蹊跷,却不知她竟有如此之大的手笔,存心要搅和在他和南屏之间。这份震惊还未消除,下一封信又让他头痛欲裂。梅相将他骂个狗血淋头,说是他怂恿着梅儿去嫁给商人小妾的儿子,实在是心机叵测、罪大恶极。韩望书本就对嫡出、庶出不甚在乎,可因情绪不好,便觉得这那字样格外刺眼。梅相还命他务必去趟烟城,将梅儿毫发无损地送回京都去。语气极为苛责,倒像是吩咐梅府的管家一般。奇怪的是,韩望书通篇读过之后,倒是没有太多的恶感,心中反而有一丝畅快。午饭过后,他还听见孔繁露、孔全他们在背后议论——“哪里有那么多军中急报,还都不是韩二少爷的私事?”
孔繁露道。孔全听了之后更是添油加醋,说道:“私事又有什么要紧的,为何会这般劳民伤财?再说,看着闷不吭声的,哪里来那么多的私事?”
“这个,你这等粗人便不懂了,用他们文人的话这便是留白,越是闷不吭声越会令人遐想无限呢!”
孔繁露讥讽道。“叔儿,你可真渊博啊,什么都知道!”
“反正比你这个火头军能强些吧,这私信越传越多,改日贻误了军情,可就是有意思了,不就和那烽火戏诸侯一般了么?”
听了极富有想象力的话,韩望书依旧云淡风轻。晚饭之后,他听梁问道说父亲在林溪阁,便过来向父亲辞行。“你舍得开口说话了?”
韩长亭正歪在榻上兴致勃勃地看着桑夫人在给为腹中的孩儿缝制肚兜,见躲着他几天的二儿子特特赶来,像是有话要说。“儿子想出发去烟城,明日便打算启程。”
“去烟城,你不扬言说爱谁去谁去么!怎么又舍得迈步了呢!”
韩长亭没好气地说。“今日梅相有封信来。”
韩望书说着,便将信递给了父亲。韩长亭看过之后勃然大怒,说道:“这个梅相还真是倚老卖老,自己管教不好女儿,训斥我的儿子倒是一套一套的呢!”
桑夫人放下了活计,关切地问道:“梅小姐又出何事了?”
“这个梅落繁可真是神通广大呢,居然不声不响地跑到了烟城,要嫁给南屏的弟弟。”
“什么,南屏的弟弟?”
桑夫人惊呼,她一时没想到的南屏还有位庶弟,只当做是晚钟,脱口说道:“那阑珊怎么办?”
“这里头又有阑珊什么事了?若是阑珊也像这梅小姐一般任性行事,我定会打断她的腿!”
韩长亭厉声说道。韩望书知道母亲的顾虑,说道:“信中所说,是南屏的庶弟。”
“阿弥陀佛。”
桑夫人这才放了心,她知方才是一时失言,可语调却很是硬气,转头向韩长亭道:“阑珊再不靠谱,她可不像那梅小姐一般打小便没了娘,她的亲娘身份虽然低微,可也还大略教得起她!”
韩长亭这才反应过来方才语气重了:“楚隐,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教出来的孩儿定是好的,只是他们身上毕竟也留着我的血,我不是不放心你,是不放心我自己呢!”
桑姨娘啐道,“你知道就好,怎的,听说老爷昨晚又去波摇阁了?我还听说,那边倒是准备得可是挺齐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