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大派的人是在船上打杂的半大孩童,大家都唤他小三子。倒是个聪明伶俐的,可幼时偏调皮学邻家说话,落了个口吃的毛病,一着急起来结巴得更加厉害。小三子在眉城的老字号同升居找到了南屏。同升居门前排了好长的队,南屏倒还没有吃到那传说中的老卤面,就听小三子结结巴巴地说:“主人,刚那,那人,不行了!”
南屏听得莫名其妙,问道:“可是刚才那租船的客人?”
小三子点了点头。南屏也知那定是韩望书,若非如此,熊大定不会匆忙让人来报信。她连忙问道:“那人现下在哪里?”
她见小三子期期艾艾说不出来,只得道:“罢了,罢了,你来带路!”
曾青墨见南屏神色慌张,说道:“怎么回事?南屏,仔细那种专门讹人的客人!”
南屏赧然道:“他,他应该不会。”
昨日曾青墨到来之时,她倒是想说此事,可是又想着既是在商言商,事情交代下去了,她便不用亲力亲为。因此一大早,她便嚷着要去吃老卤面,避开了和韩望书再度碰面。谁料想到,这人却突发恶疾?为了避免见面尴尬,南屏只得报备道:“表哥,我还未来得及和你说,那位租客便是韩望书。”
“哦。”
曾青墨淡淡地应了声,没现出丝毫表情。这样一来,南屏再多说却显得有些刻意。医馆距离同升居倒是不远。熊大已在门口张望,见到南屏如同得到特赦一般,说道:“主人,你可算是来了?”
“那人什么病?要不要紧?”
“小的实在不知……”熊大惊恐地说道。南屏心道,这个韩望书到底是得了什么病把人吓成这样,总不会疯病吧!她快步走进,见韩望书好端端地坐在那里却皱着眉头对大夫说道:“你到底懂不懂医术?”
那大夫是个年岁不小,瘦得可怜见的小老头,直道:“在下才疏学浅,还望公子另请高明。”
熊大在旁道:“大夫,这便是我们主人。”
老大夫看着南屏没有说话,指了指韩望书,动了动嘴唇。南屏领会到他的唇语——讹人。她暗自好笑,当着曾青墨的面却有些尴尬,她本以为一向爱插科打诨的曾青墨此时会说些什么,可是表哥见了韩望书,却只轻点了下头。倒是一向沉默不语的韩望书酸溜溜地说道:“劳烦贤伉俪了!”
“你既知劳烦,为何要没病找病,装疯卖傻?”
南屏斥道。“曾夫人怎知我没病装病?难道这几年你不但生意做大了,还自学了医术不成?”
“你到底要怎样?”
南屏又问道。“不想怎么样,只是我在曾夫人的船舱之内忽感不适,我在此地又人生地不熟,还要劳烦贤伉俪另寻名医。”
老大夫听得此言,忙道:“这公子说得很有道理,还是另请名医为好。”
他巴不得快些将这瘟神送走,别妨碍他做生意。南屏道:“大夫,便给他开些高良姜、香附、紫苏叶、陈皮、炙甘草之类,保准药到病除。”
“夫人怎知这公子是胃痛,我方才反复言明,他执意说不是。”
老大夫听了南屏的话如遇知音,颇为激动。“韩望书,你当我不知你什么毛病?”
南屏知他这旧疾十几年,这方子也不知重复了多少遍。韩望书听了这问话,垂下头,不再答言。他做事最能沉得住气,最懂适可而止,不愿意麻烦任何人,更不会耍无赖。可方才,却似不受控制一般。这会子,神智才逐渐清明起来,又因南屏飞快地背出方子,而心下欢喜。“表哥,咱们不用再理他,走,吃老卤面去!”